林樾沒有回自己的家。他有些恍惚,看到郝小英在父母家裏,他竟然有一種幻覺,他和郝小英並沒有離婚,或者時光倒流了,他還是郝小英的男人,郝小英還是他的老婆。他想找個東西來證明這種感覺,可是他找不到,除了郝小英那麽詭異的出現在父母家的廚房裏,除了父母家異常的整潔亮堂,明亮幹淨的隻是一個鏡麵,沒有家,沒有人間煙火,一切都不真實,好像是另一個世界。他還有些惱,惱什麽呢?惱郝小英不應該出現在父母家,惱郝小英讓自己的良心、莫名的不安,莫名的愧疚毫無征兆跳出打磨精致又堅硬的如金剛石般的胸膛?


    一路上他完全是憑著多年累積的習慣踩油門,刹車,不知什麽時候也不知是怎麽就來到了一個小區的門口,門杆橫在麵前並沒有像平時那樣抬起,林樾稍稍有些愣神,緊接著一個保安走過來,他像突然從夢中驚醒,看著不遠處矗立在麵前的一幢幢樓房,終於清醒過來,鬼使神差般,他竟然來到了楚晴的小區。


    “幾號樓?”保安例行公事,一邊問著,一邊遞過來登記本。


    “哦,經常來的,看個朋友......”林樾一邊說著,一邊劃拉下了楚晴的樓號單元,寫下自己的聯係電話。


    門杆緩緩抬起來,林樾打起精神向裏麵駛去。


    開門的是陳丹年,兩手濕漉漉的,張合著,放在腰兩側的位置,看見是林樾,張大了嘴。


    “不認識了?”林樾悶聲悶氣的說著,低下頭,從陳丹年與門的縫隙間擠了進去。


    “我沒想到是你,剛才還和楚晴說,肯定是大丁呢......”


    “丁偉沒回來?”林樾站住腳,問。


    “嗨,沒有,可能是上周晚上回來了一次,這個周末就不回來了。”


    “回自己家,還有條件呐?”


    聽了林樾不滿意的話,陳丹年嘿嘿笑了兩聲,沒接話。


    “楚晴呢?”林樾換上一雙藍色的拖鞋,問道。


    “喏,”陳丹年向裏麵指了指,“哄孩子睡覺去了。”


    “哦。”林樾掃視了一下屋子,屋裏還隱隱彌漫著飯菜的香味,有土豆絲的味道。


    “你吃飯了嗎?”陳丹年問。


    林樾無力的搖搖頭,“沒有,吃什麽飯?不想吃。”


    陳丹年這才看到林樾的神情不太對,“怎麽了?”他關切的問。“發生什麽事了?”


    林樾努力睜了睜酸澀的雙眼,苦笑一下,搖搖頭,一隻手搭在陳丹年的肩膀上,“耳朵,人活著,真是沒意思。”


    “到底發生什麽了?”陳丹年追問到。


    “一言難盡啊......先給我杯水......”


    陳丹年趕緊去櫥櫃裏拿出一個玻璃杯,拎著一個銀灰色的暖壺,一邊倒水,一邊滿臉緊張的抬頭看看林樾。


    林樾此刻已經坐在沙發上,頭搭在沙發背,一副疲憊無助的樣子。


    從來沒見過他這個樣子。陳丹年歎口氣,把水遞到他的手裏,坐在了一側。


    “耳朵,我真的很累......郝小英去我爸媽家了,應我爸要求,去給他們做飯,收拾家,儼然還是他們的兒媳婦。”


    “啊?你父母不是一直不喜歡她嗎?”


    “那是以前,以前覺得她是高攀了我們,現在他們需要有人伺候了......你知道的,我那個媳婦,她怎麽會伺候人?那是需要人伺候的主。”


    “林子,唉,說句你不喜歡聽的話,當時你真不該和郝小英離婚,那個女人真是死心塌地的跟著你了......這一輩子,不,你即使活好幾輩子,也不一定能找到這樣的女人。”


    林樾微微轉動眼珠,歎了口氣,說,“說這些有什麽用?婚都離了,兒子都有了,你就是把我的頭砍掉,我也回不去!”


    “是,現在說這些就是廢話了,你打算怎麽辦呢?”


    “我能怎麽辦?還得活下去啊,路還得走下去啊,我就是心裏難過......郝小英真狠呐,她這是拿著刀往我心上捅,你說離了就離了,該恨就恨,恨死我,再也別搭理我,多好,我就是壞人,拋妻棄女,沒有人性......你別離了婚還去伺候我父母哇,世界上怎麽會有這樣的女人?她是傻子嗎?還是她是惡魔?”


    陳丹年低下頭,半天之後,抬起來,看著林樾。“她也是可憐人,她已經離不開你了,就像魚離不開水,離了你肯定比死還難受......”


    “你了解女人嗎?”林樾晲視著陳丹年。


    “我不了解女人,但我了解我自己。”


    “嘻。”


    “人可以分為女人和男人,也可以分為成功的人和失敗的人……當然我知道有心理學家還把人分為成長思維型和固定思維型的人。”


    “嗬,你還學心理學?”


    “隻知道一點……”陳丹年低下頭,看了看手,接著說,“我和郝小英就是失敗的人,也算是固定思維型的,一根筋,拔不出來……””


    “還想著姓宋的呢?”林樾輕輕歎口氣,問。


    “不想了,”陳丹年搖搖頭,說,“我也要開始新的生活了。”


    “那你和郝小英總歸不一樣了。”


    “她比我堅強。”


    “嘻,你這什麽邏輯?怎麽說都是你的理了。你以前不這樣啊,挺實在的人,怎麽變得油嘴滑舌的?”


    “你不懂我。”


    林樾有些愕然地看著麵前的陳丹年,一開始以為他說玩笑話,可是看到他一臉的嚴肅,竟不知說什麽好了,半天喃喃說道,“你受刺激了,還沒走出來呢?”


    “我變了,我每天都在逼著自己改變。”


    一陣沉默,彌漫在兩人之間,從臥室裏傳來寶寶哼哼聲。


    林樾坐直身體,緊接著又向前傾,兩條胳膊分別撐在腿上。


    “耳朵,對不起,我對你關心不夠,其實,我一直把你當成橡皮,即使你醉駕被開除,我也認為你能承受住……”


    “我變了,是好事,為什麽搞的像死了人似的?”


    林樾嘴角露出一絲笑容,“我被郝小英弄的好像也矯情起來,是啊,應該祝賀你心態的改變……耳朵,你是好人,當然,我以前最瞧不起好人。”


    “我認為你也是好人。”陳丹年直愣愣的看著林樾,說。


    林樾身體微微一震,有些出乎意料的瞪大了眼睛,隨即自嘲到,“真沒想到你對我評價如此之高。”


    “你不是瞧不起好人嗎?”


    “如果我是好人就不一樣了。”


    “有什麽不一樣?”


    “我是好人,那我就是品學兼優,是錦上添花的好事。你是好人,隻能是迂腐。”


    “嗯,”陳丹年認真的想了想,說,“你說的有道理。如果我做一輩子好人,我這一輩子都不能翻身,得讓好人這個繩子困死。好人這個標簽在窮人這裏就是累贅,在富人那裏就是名利兼收,如虎添翼。”


    “對了,”林樾點點頭,說,“精辟。”


    “其實,我早就不想當什麽好人了,隻是還沒有足夠的金錢讓我變壞。”


    “你這話就幼稚了,你應該先變成壞人,才有可能來錢。你以為一點改變都沒有,錢就會落你懷裏?”


    陳丹年嘿嘿笑了。


    林樾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起來。他翹翹腦袋朝楚晴臥室方向看去,“寶寶還沒睡著嗎?怎麽還沒出來?”


    “唉,這兩天心情不好,丁偉又不在身邊,不容易啊。”陳丹年壓低聲音說道。


    “怎麽了?”林樾關切的問。


    “單位裏幹的不順心,幹的多挨批評還多……”


    “嗨,不就這樣嘛,照顧好孩子就行了,還幹什麽了,四十多的人了,哪個企業想要?楚晴太要強,和領導搞好關係,工作應付應付就行了,還真拚命幹呢?對工作太實在的,沒有幾個好下場的,得學會和人搞好關係才行,唉,我真是替她著急,多大的人了,還不懂。”


    “你看這兩個人有會和領導搞好關係的嗎?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話我信。”


    “情商太低,早就不適合這個社會了。”


    “說誰情商低?”林樾話音剛落,楚晴手裏拿著一件嬰兒小衫就從臥室裏出來了。


    “嘿嘿,”林樾咧開嘴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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