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洗完澡後圍好浴巾,擦著頭發走了出來。兩個丫鬟連忙迎了上來。冰夏接過凜手中的毛巾,繼續擦頭發,巧娥端著一個托盤,上麵的衣物疊得整整齊齊的。


    “小姐,這套藕色絨繡的花襖如何?您要是不喜歡我馬上去換。”巧娥微彎著腰,把衣物舉到了坐在梳妝台前的凜眼前。


    凜伸手摸了摸,衣料柔軟舒適。衣服的顏色沒有過分豔麗,也不顯得素淡。挑這套衣服的人眼光還是很不錯的。


    “不用換了,就這套。把衣服放下,你先在外麵候著吧,冰夏,你也去,頭發待會兒再擦。”凜真的不習慣別人給自己穿衣服。


    “是,小姐”冰夏和巧娥乖巧的退下了。


    這古裝穿起來還挺麻煩的,繩結又多,凜花了半天才把層層疊疊的衣服穿好。襖子是新作的,柔軟暖和,下半身是同色的長裙。凜可能不知道,自己穿上後,整個人都嬌俏明媚了幾分。剛掀開圍幔,冰夏和巧娥的眼睛就粘在她臉上半天舍不得移開。


    “怎麽了,我臉上髒了嗎?”凜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臉。明明剛剛才洗過的。


    “不是,不是,小姐,你真美……”冰夏臉上還掛著陶醉的笑容,巧娥也在一邊笑著點頭。


    “果然,人靠衣裝呀!”凜不禁搖了搖頭,想逗逗這兩個丫鬟。


    “哪有,小姐本來就長得美”冰夏的心直口快讓人忍俊不禁。不過凜挺喜歡聽這樣的大實話,嘴角勾起了淡淡的弧度。


    “冰夏,在小姐麵前不可無禮”巧娥習慣性的提醒著冰夏,看到凜嘴角的笑意,發現自己的提醒有些多餘。小姐好像一點都沒有在乎,還好開心的樣子。


    “啊!哦,對不起,小姐,冰夏知錯了”冰夏已經聽話的認錯了。


    “嗬嗬,沒事,開個玩笑,來幫我梳個簡單點的發鬢吧!”凜笑著搖了搖頭,並沒有把這些放在心上。


    “小姐,那我給您挽個垂絲鬢吧”凜不懂這些,點了點頭。


    巧娥手巧,挽了個簡單輕便的發鬢,在腦後中部的位置編出了一個精巧的花結,大部分頭發自然的垂在腦後。又在花結裏插了個蝴蝶形的墜珠簪子,兩邊簪上珠花。凜看她還在拿羽翼形的金叉連忙喊了停。


    “巧娥,這樣就好了,其他的首飾放下吧”那金叉看著就很重,自己從來都不喜歡帶這些的,耐著性子讓巧娥挽那麽複雜的發鬢已經是極限了。


    “這,小姐,真的可以了嗎?會不會素淡了些?”巧娥有些遲疑。


    “真的,首飾戴多了好重,壓得頭不舒服。對了,趁著還有些時間,你們給我介紹下府上有哪些主人”剛剛在門口看到的人可不少,以後的家庭成員還是要先了解下的。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麵子上總要過得去。


    “哦,好的。”巧娥遺憾的放下了首飾,慢慢介紹起夏府裏的人,冰夏在一邊補充。


    夏府有三位老爺,幹爹排行老大,也是一家之主。幹爹和夫人薑氏育有兩子一女。夏澤哲和夏澤羽自己都見過,大女兒夏雲錦貴為太子妃,住在東宮。幹爹人還是很不錯的,隻有一位夫人,並無妾氏。二老爺夏伯均和二夫人孫氏育有一子一女,夏澤恒和夏雲斐。夏澤恒也已經成家,其夫人齊氏暫未有所出;夏雲斐待字閨中,與自己年紀相仿。三老爺夏伯弘娶了兩房,和正室安氏的女兒是夏雲雪,和妾氏汪氏的女兒是夏雲楠。老夫人康氏也還健在,另外,夏雲斐長得極美,在紫陽帝都是非常有名的美人……


    晚宴的時間快到了,二人帶凜去了偏廳。偏廳並不遠,穿過兩個拱門三個短回廊就到了。自己來得不算晚,幹爹還沒有到。隻是剛一出現,偏廳裏的人就好像在看什麽神奇的物種似的,目光都聚焦過來了,還好自己不怯場。一過去芷柔就安排好了位置。每人都有一個獨立的小案桌,主位左右兩邊各有三排。自己的位置在右邊第二排第一個,靠近主座。左手邊是樣貌極美的夏雲斐,一眼就認出來了,隻是這位二小姐臉色好像不怎麽愉快。主位還空著,老夫人也沒有來,幾位夫人和小姐,三三兩兩的聊著天,凜一時還對不上號。


    凜剛進來的時候夏雲斐隻看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心裏的嫉妒和厭惡讓一向以溫柔識大體示人的表象都破裂了一瞬。那與夏雲斐相比毫不遜色的容貌,以及突如其來的地位,都讓夏雲斐如鯁在喉。見到凜的那一刻,嫉妒的種子在心裏就悄然生了根。


    夏澤哲一家坐在對麵,夏澤羽和夏澤恒,還有幾個叔伯都圍在那邊,凜遠遠的打了個招呼,沒有湊過去。夏澤哲手裏抱著個兩歲多的粉嫩娃娃,時不時的逗兩下,一邊還應付著各位叔伯和兄弟,嚴肅的臉上沒有一絲不耐,反而透著幾分溫柔。這次回來最高興的大概就是這位大哥了,抱著自己的兒子舍不得鬆手,孩子一哭就手忙腳亂的,典型的新手傻爸爸。大嫂陪在一邊笑得溫柔滿足。夏澤哲延續了良好的家風,隻娶了殷氏一個,看得出來兩人感情很好。


    沒一會兒,夏伯淵便帶著薑氏過來了。一眾人前呼後擁,祝賀這次出征的勝利,一時間好不熱鬧。晚宴準時開始了,推杯換盞間一派喜樂融融。酒過三巡,夏伯淵趁著高興不經意的講起了和凜的相遇,接下來便順理成章。


    “各位,凜以後就是都督府的千金了,名字就叫夏雲凜,與府上的小姐們待遇相同。以後大家就是一家人了,相互多照應。客套話我也不多說了,來,凜,敬大家一杯。”


    凜從容的站了起來,雙手托舉著酒杯。


    “凜敬各位長輩還有哥哥姐妹們一杯,以後還請大家多多指教,凜先幹為敬。”凜一仰頭喝光了杯裏的酒。瀟灑大方的舉止,從容的笑容很容易就給人好感。其實凜知道在場的很多人心裏都是看不起自己的,不過自己可以忍,為了調查那位公主,自己需要這個身份。


    夏雲斐卻隻覺得這笑容很刺眼,拿酒杯的手更用力了,像要捏碎杯子一般。麵上卻依然是得體的微笑,不細致觀察是看不出那份僵硬的。


    二夫人孫氏看到女兒的臉色,馬上就察覺到了她的心思。喝完凜敬的酒,沒有立馬坐下,而是又敬了大夫人一杯。


    “恭喜姐姐和大哥又添個國色天香的女兒,以後菲兒也有個伴兒,姐妹兩說說悄悄話。這女兒大了,好些話就不和當娘的講了呢”斐兒的婚事一直被耽擱到現在,該是時候尋個好人家了。


    “二姐說得是,就連雪兒最近都不怎麽和我說心裏話了呢!”三夫人也在一邊笑著應和。都是有女兒的人,這點心思大家都心知肚明,誰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嫁個好人家呢!


    “兩位妹妹倒是提醒我了,菲兒,雪兒和凜的婚事是要盡早張羅了。趁著過年走親訪友的,兩位妹妹也好好瞧瞧有哪些合適的人家,老爺大勝歸來,想娶我們夏家女兒的多的是。楠兒年紀雖然小了些,有合適的人家也可以早些定下來。老爺,你說呢?”


    夏夫人心裏跟明鏡似的,老爺得勝歸來,夏家女兒的身份也水漲船高,這麽好的機會,幾位夫人包括自己都是不會錯過的。就是不知道老爺對凜是怎麽安排的。


    “這些事夫人安排就好,在外征戰三年,斐兒她們的婚事也確實是耽擱了。不過,現在你們不用擔心找不到好人家了,有大伯給你們做主!”夏伯淵酒意正酣,頭腦卻還是清醒得很。


    “斐兒多謝大伯”話題突然轉到夏雲斐身上,麵對眾人,夏雲斐一時羞紅了臉,暫時拋開了對凜的不滿。年後自己就十八了,再晚,就要被人笑話了。


    夏雲雪就坐在夏雲斐的旁邊,今年剛及笄,正是天真爛漫的時候,對未來充滿幻想。此刻臉紅得像要滴血般。“雪兒謝謝大伯。”


    夏雲楠一直安安靜靜的,這會兒跟著小聲道了謝。


    “嗯,斐兒,雪兒,楠兒,你們也不要不好意思,這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都是順其自然的事情。”這幾個丫頭的反應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至於凜,你要是有看上的人盡管和我說,我和夫人給你做主。”


    夏伯淵看著沒什麽反應的凜,隻能如此說了。畢竟當初答應過凜,不會隨便插手這些事的。不過事在人為,若是別人看上凜了,有些事即使是自己也是不能左右的。


    凜看不到夏伯淵心裏的彎彎繞繞,不過也沒像夏雲斐那樣覺得不好意思,臉不紅氣不喘的謝過了幹爹。


    三老爺經商,為人圓滑,天南地北的說起了一些有趣的事。二老爺是個讀書人,在朝裏任著閑職和幹爹他們聊著官場上的事情,提到了明年春闈的科考,還提到了一位燁王。凜聽了兩耳朵就沒有在意。


    夏澤哲本來話就不多,夏澤羽也反常的老實了很多,眼神時不時地瞟向主座那邊,似乎是有些畏懼自己親爹。相對的,夏澤恒反而話還多一些,甚至還要和自己喝一杯。


    凜慢條斯理的吃著菜,酒喝了兩杯,也不醉人。旁邊的夏雲斐依舊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幹娘偶爾提到自己的時候就配合的嗯啊過去了。吃飽了凜就邊喝茶邊聽著幾人的高談闊論,不知不覺就走了神。明天就是除夕了,不知道帝都的街道又會是怎樣熱鬧繁華的場麵。


    晚宴吃了整整一個時辰才結束,離去的時候幹娘又特意拉著自己提點了一番,說是年後會給自己找位嬤嬤,交些禮儀規律之類的;幹爹也說要給自己找幾位教書的先生等等,提前就安排好了自己以後得生活。凜一一答應下來二人方才放心的離去。


    凜出來的時候人已經走空了,除了自己的那兩個小丫鬟,一左一右的提著盞暖紅色的燈籠等著,暈黃的光芒沒來由的讓人覺得溫暖。冰夏和巧娥看見凜出來了,連忙上前。


    “你們等很久了吧。走吧,我們回聽雨閣。”凜聲音不自覺的帶著些溫柔。巧娥和冰夏受寵若驚,心下都高興起來。


    “還好,小姐,當心腳下。”


    新年熱熱鬧鬧的過完了,凜卻憋在聽雨閣裏一直沒出去,也沒能看看帝都熱鬧繁華的街道,更別提打探自己的身世了。用不著走親訪友,每天好吃好喝的,凜覺得自己閑得都要發慌了。洛賓也不知道忙什麽去了,居然一直沒來找過自己。


    過年頭兩天的熱鬧過後幹娘就對自己的婚事上了心,來了重要的客人,都會讓自己跟著去見一見。幹爹也摻了一腳。夏雲斐對自己已經不是不屑一顧了,每次見麵都得冷嘲熱諷一番才罷休,更不用提背地裏會怎麽罵自己了。幸虧自己臉皮夠厚,要不然還真待不下去了,自己的兩個小丫鬟都氣了好幾天。為了減少摩擦,反正隻要沒事,凜都會呆在聽雨閣。


    今天已經初六了,應該沒什麽客人了吧。凜坐在房間裏的茶幾邊上,拿著本書,漫無目的的想著事情,書依然停留在翻開的那一頁,好長時間都沒有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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