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金月蓮,今年三十三歲,是金家最有故事的人。


    十七歲那年,高中還沒畢業,金月蓮就不辭而別,離家出走。


    等半年以後,家裏人得知去向,金月蓮已成他人之婦,嫁給了她的同學李海峰。


    李海峰家在溫林縣農場,離著衡豐鄉七八十裏,金家人去了幾次,金月蓮死心塌地,不肯回家。


    爺爺奶奶一氣之下,宣布斷絕關係,從此以後,再無來往。


    家醜不宜外揚,十五年過去了,金家人就當沒有金月蓮這個人,但消息還有的,隻知道前幾年金月蓮沒生孩子,後來才生了一女一男兩個娃,大的十一歲,小的九歲。


    至於其他情況,過得好不好,金家人一概不知。


    此時此刻,全家人圍看著金月蓮,金月蓮坐在小竹椅上,耷拉著腦袋,兩個小家夥左右倚著媽媽,怯生生的。


    看到大哥回家,三弟金雲鵬喊道:大哥回來了。


    金月蓮抬頭看了金雲飛一眼,嗚嗚的哭泣起來。


    金雲飛忙問:小姑,咋回事,咋回事啊?


    小姑離家出走時,金雲飛才七歲,已經懂事,說起來,小姑對他最好,小姑一哭,他也便難過起來。


    嶽秀清把金雲飛叫到一邊,小聲說道:你小姑說,你小姑夫有了別的女人,兩個人離了婚。雙方說好,女兒歸你小姑,兒子歸你小姑夫。可你小姑舍不得兒子,兒子也舍不得媽,你小姑便堅持把兒子也要過來。可這樣一來,農場分配的房子就歸了你小姑夫,也就是說,你小姑沒了房子,無家可歸,就帶著倆孩來到了這裏。


    金雲飛沉吟了一下,問道:老婆,你怎麽看?


    嶽秀清微微一笑:夫唱婦隨。


    金雲飛回頭看了看,眉頭皺了起來:咦,我奶奶呢?


    嶽秀清小聲說:聽咱媽講,奶奶生氣,讓小姑滾,自己哭著上樓去了。


    金雲飛想了想,麵露笑容,沿著樓梯蹬蹬上樓,去找奶奶薑彩蘭。


    正如金雲飛所想,奶奶一見他出現,果然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天喊地的。


    金雲飛心裏偷樂,卻不開口勸說,隻是坐在旁邊瞅著奶奶。


    奶奶斜了金雲飛一眼,哇的一聲哭道:作孽啊,我上輩子作了什麽孽,一個女兒死了老公,一個女兒被老公踢了,嗚……嗚……我有何麵目活著啊。


    金雲飛還是不開口。


    奶奶繼續哭,繼續罵,先罵小女婿,再罵小女兒,一邊罵,一邊得空偷瞅金雲飛。


    金雲飛突然一拍大腿,說道:小姑太不像話,小姑不該回來,讓她走,我馬上讓她走。


    說著,金雲飛起身,作勢要走。


    奶奶立即眼巴巴的望著金雲飛,問道:大孫子,你小姑對你最好,你忍心趕她走啊。


    金雲飛義憤填膺的樣子:奶奶,我為你出氣,堅決為你出氣。


    大孫子,我沒說,我沒說要讓你小姑走。


    請奶奶示下,咱怎麽處理小姑?


    大孫子,你又擠兌奶奶,咱家現在是你說了算。


    嗬嗬,這可不行,小事我管,大事奶奶你管,沒有奶奶開口,孫子我不敢把小姑留下。


    臭孫子,壞孫子……好吧,奶奶想讓你小姑留下。


    不行,臭孫子壞孫子不同意。


    大孫子,好孫子,這下行了吧?


    金雲飛笑嗬嗬地問:那咱下樓吃飯去?


    奶奶也笑道:奶奶走不動,大孫子有力氣,大孫子背我。


    奶奶是個小腳女人,走路一步三搖,慢如挪步,金雲飛以前就常背她。


    金雲飛背著奶奶下樓,高聲喊道:同誌們,奶奶說餓了,咱們開飯啦。


    小家夥們呼啦啦直奔餐廳。


    大人們也都往餐廳走,唯有小姑和兩個孩子沒動。


    母親幫奶奶下來,再衝著金雲飛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勸勸小姑。


    金雲飛放下奶奶,走到小姑身邊,說道:小姑,我小時候你常背我,難不成現在要我背你去吃飯?


    金月蓮喊了聲“大侄子”,


    嚎啕大哭。小表妹和小表弟也跟著哭起來。


    小姑,你再這樣,大侄子要生氣了。


    金雲飛掏出手帕,扔到小姑手裏,再伸手把她提拎起來。


    接著,金雲飛一手一個,牽住表妹表弟的手:小表妹,小表弟,咱們吃飯去。


    好家夥,金家添丁增人,十九個人一齊吃飯,好在大姑來後,已經分成三桌,現在多了小姑一家,也不嫌多。


    十九個人分桌吃飯,還挺有講究,爺爺奶奶父親母親四人一桌,爺爺和父親愛喝點,奶奶愛嘮叨,小屁孩們不願跟他們同桌。第二桌是大姑、大妹、二弟和金雲飛嶽秀清兩口子,現在臨時增加了小姑和小表妹小表弟。還有一桌全是小屁孩,三弟二妹三妹小妹小弟和大表弟大表妹,一共七個。


    與往日不同,因為小姑的出現,氣氛有點壓抑,連小家夥們也很知趣,都隻吃飯而不吭聲。


    看到小家夥們快吃飽了,金雲飛站起來,說道:同誌們,咱們家又多了小姑和小表妹小表弟,咱們呱唧呱唧。


    全家人鼓掌,還伴隨著笑聲。


    這一幕是第三次重演,第一次是歡迎大姑一家三口,第二次是歡迎嶽秀清。


    金雲飛揮著手,端起臉說道:從現在開始,小姑和小表妹小表弟就是咱家的人了。大妹,你負責安排她們的住宿。小姑,你和我媽還有大姑,以後你們三個輪流負責做飯,每餐兩個人做。還有,小姑你要盡快學會做鞋,還要學會管理……


    金雲飛說完,小家夥們一哄而散。


    小姑哽咽起來:大,大侄子,小姑謝謝你……


    大姑和嶽秀清坐在小姑旁邊,急忙開口勸慰。


    奶奶又開始嘮叨,全是數落小女兒的廢話。


    金雲飛道:奶奶,你搞兩麵派,現在說我小姑,剛才在樓上,你還求我把小姑留下來呢。


    奶奶笑斥道:大孫子,你又讓你奶奶難堪。


    正在這時,小家夥們都回到了餐廳。


    三弟金雲鵬道:大哥,咱家又來客人了。


    在眾人驚異的目光裏,出現了三個男人,其中走在前麵的高個子,正是小姑夫李海峰。


    其實,全家人都不認識李海峰。


    但小姑和她的女兒兒子都是一臉驚恐,一齊躲到金雲飛身後,不用說,大家都明白他是誰。


    李海峰陪著笑臉,衝著爺爺奶奶說道:爸,媽,你們好。


    爺爺奶奶懶得應聲。“打”上門來了,金雲飛眉頭一皺,衝著二弟金雲興使了個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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