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眾妃嬪火辣辣的目光都投了過來。


    吉靈頓時成了眾人的目光焦點,她此時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就感覺到各種意味的視線都落在自己身上,簡直要在自己渾身上下鑿開十七八個窟窿。


    吉靈心一橫,索性抬起眼向胤禛看了一眼,結果發現胤禛居然微笑著,正神情溫柔地盯著自己。


    吉靈對上了他那雙平素犀利,現在卻一片溫柔的眼睛,立刻就有點手足無措了。


    她繃著臉低下頭,內心深處,有一種隱秘的,怦然而動的開心冒了出來。


    但很快,吉靈就在心裏淚奔了:金口玉言,皇上賜菜,這大庭廣眾下,還是年妃的生辰宴,這樣赤裸裸地拉仇恨……得結下多少梁子……


    就為了一道三鮮龍鳳球?太不劃算了!


    蘇培盛就看見吉貴人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拘謹地站起身,向胤禛低著頭行禮謝恩:“妾身謝皇上賞賜!”。


    隨即,七喜上前,從蘇培盛手中接過了那道三鮮龍鳳球。


    皇上賜菜是莫大的殊榮。胤禛性子又素來寡淡,蘇培盛從前見他,便是宗親宴上,也隻對功臣、親王有此舉動。


    何況方才皇上見到了吉貴人喜歡吃這道三鮮龍鳳球後,他並沒有將自己麵前剩下的賞給吉貴人,而是直接讓蘇培盛派人去膳房重新取了一道。


    為什麽?倒不是幹淨不幹淨的問題,反正都是侍膳太監用銀筷子從大膳桌盤裏夾出來的菜。


    再說了,便是皇上親口嚐了,妃嬪們哪個敢嫌棄皇上的唾沫星子?


    蘇培盛想,胤禛之所以讓人重新去取這道三鮮龍鳳球,是因為他的那道已經吃了一半,隻剩下一半了。


    皇上怕吉貴人不夠吃呢。


    別小看這個細節,皇上素來對女人可沒這麽上心……


    蘇培盛想著,一邊將菜品雙手遞給七喜,一邊深深地對吉貴人躬身退後。


    因為方才引起了眾人的注意,接下來的半場宴席,吉靈就不敢再放開吃了,生怕又引起什麽不必要的風波與麻煩,她隻好處處留意著高位的幾位妃嬪娘娘。


    若是娘娘們吃了,她也就跟著猛吃幾口;若是她們放下了筷子,吉靈也就隻好用熱毛巾卷擦擦嘴,放下筷子。


    然後吉靈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一件事:原來全場的妃嬪,根本就沒幾個人真正暢快地動筷子!


    比如寧妃,吉靈就看見她用筷子挑了一根雞絲蓴菜,然後一邊聽著裕妃說話,一邊硬是將那根蓴菜在碟子上,翻過來,覆過去,調戲了足足半晌呢……


    蓴菜:我犯什麽錯了……


    於是,後半場,吉靈就這樣吃吃停停,每道菜都不敢大快朵頤,隻能淺嚐即止,簡直比不吃還痛苦。


    好不容易煎熬到結束了,大家夥兒給皇上跪完安,紛紛離開。


    吉靈特意跟齊妃娘娘行了禮。


    齊妃今天幫過她,她記得這個恩情。


    吉靈蹲著身子在翊坤宮門口,目送著齊妃娘娘上了肩輿,又對著遠處的張貴人笑了笑,就看見張貴人羞赧地對自己也一笑,是那種很單純很幹淨的笑容。


    七喜就覺得在這紫禁城裏,直到今天遇到了張貴人,才有點穿越之前自己的閨蜜的那種感覺。


    吉靈帶著七喜回到了景陽宮的東側院,懋嬪不必多說,自然是留在翊坤宮裏寬慰著年妃。


    剛剛進小院子門,吉靈就喘出一口氣來。


    她穿越之前,其實就有點社交恐懼症,總覺得自己一個人宅在家裏,追劇看小說是最開心的時候,最多再加上幾個讀書時候的閨蜜出去小小聚會罷了。


    公司裏,不論是部門聚會,還是年會,對她來說,都是一種有壓力感的應酬。


    沒想到,穿越到了兩百多年前的雍正年間,這“應酬”還是逃不掉啊……


    吉靈被七喜伺候著把頭發上的珠釵拆了,又把花盆底鞋脫了,就覺得身上鬆快了一大半,她坐在床沿上,七喜打來了熱水,用熱毛巾輕輕幫吉靈按摩著腳部。


    吉靈低頭,看見木桶中熱水蒸汽騰騰,自己的十個白嫩嫩的小腳趾頭泡在水裏,踩出小小的水花。


    她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今天在翊坤宮生辰宴上,胤禛走的時候,年妃眼中閃過的失望的神情。


    七喜拿過旁邊木架上早就準備好的幹毛巾,麻利地一繃緊,然後將吉靈的腳托出水麵,放在自己的膝蓋上,一邊幫吉靈擦著腳,一邊低聲提醒吉靈:“主子,那條‘小魚’咱們怎麽處置?”。


    吉靈被她一提醒,想到了胭脂。


    七喜低低道:“主子好計謀,故意讓胭脂聽見奴才與主子的對話,讓胭脂以為皇上喜歡妃嬪們穿淡雪青色,於是便巴巴地跑去告訴她背後的主子——翊坤宮那位娘娘,所以年妃今日才穿了雪青色。”。


    吉靈也低聲道:“是,你和碧雪一直提醒著我要快些處置這個胭脂,我原也知道你們是為我好的。隻是一來,她是內務府送來的奴才,不能立刻就趕走,否則太過紮眼,需知事緩則圓。”。


    她頓了頓,又道:“二來,我也想沉下氣看看,到底胭脂背後,想給我添堵的人是誰?我本以為是懋嬪,因為……”。


    七喜抬頭看她。


    吉靈道:“你還記不記得那一次懋嬪過來勸說我盡早承寵生子,然後交給年妃撫養?”。


    七喜點頭道:“奴才記得。”。


    吉靈緩緩道:“那一次,我刻意讓胭脂出來伺候懋嬪,結果懋嬪咳嗽不止,險些伏在她身上,胭脂卻絲毫沒有後退,兩個人挨得極近。那時,我便看出來,這兩個人,原本便是舊相識。直到最近,小洋子向我暗報了:他不止一次看到胭脂尋了人少的時候,鬼鬼祟祟地從翊坤宮的方向走出來,我才往年妃身上想去。”。


    七喜恍然大悟:“怪不得主子待胭脂寬容,原來是怕打草驚蛇。”。


    吉靈踢了踢水麵,道:“水涼了。”。


    七喜忙替吉靈穿好襪子,又係上襪帶,幫她套上繡花拖鞋,這才把吉靈的雙腿放了下來。


    吉靈示意她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


    七喜放下袖子,擦了擦臉上濺到的水花,忽然道:“主子,但有件事,奴才還是想不明白。年妃既然想主子承寵生子,為她所養,那就應該幫助主子得寵,為什麽還要送胭脂來呢?”。


    吉靈向後仰了仰身子,躺下去倒在床上,伸手交叉墊在腦後,踢了踢雙腳,才道:“這就是年妃娘娘糾結痛苦之處了:又想要借腹生子,又生怕我得寵坐大,所以才要把水攪混,唉!這後宮女子,又有哪一個是容易的呢?”。


    七喜轉了轉眼珠,道:“主子,既然現在咱們知道了胭脂的底,何不將計就計,利用她……”,


    她說著,俯身上前去,在吉靈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吉靈笑著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道:“既然現在查出來胭脂的底細,明日我便尋個由頭將她打發了也就是了。這後宮之中,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想要將計就計,反將一軍?隻怕到頭來反而渾身破綻,授人以柄。”。


    她注視著七喜,慢吞吞地道:“守靜待時,到哪兒都是錯不了的。”。


    主仆兩人正說著話,卻聽著外麵報“皇上駕到!”。


    什麽??!


    吉靈的眼珠子差點掉下來。


    今天是年妃的生辰,皇上不是該在翊坤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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