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靈看著他眼中的溫柔笑意,此時明明是夜色如墨,涼風習習,忽然便覺得有如春和景明,草長花開。


    她低了低頭,乖乖地把手遞上,塞到胤禛的手心裏。


    胤禛握緊了,他的大指指腹正好摩挲過她的手背,吉靈隻覺得四爺手心甚是暖熱。


    他握住她的手,手上微微用力,吉靈借著力走了上台階,胤禛仍然沒有放開她的手,隻是帶著她向東邊轉了一轉,一瞥眼見吉靈肩上的外袍向下落了落,便停下腳步,親自伸手給她理了。


    吉靈不由得抬頭看他。


    此時兩人靠得極近,胤禛忽然一伸手,便將吉靈攬入了懷抱。


    感受到她手掌微涼,他便用另一隻手攏過來,將她雙手握在掌心中暖著。


    吉靈慢慢將頭倚在胤禛肩頭,遠遠地看見幾處明黃燈火在夜色裏甚是顯眼。


    她不知是什麽,胤禛卻知道那是臣工值守處的明黃燈火,另一邊則是值守的侍衛正在換班,胤禛淡淡瞧了一會,吉靈站在旁邊,也隨著他的目光瞧了一會兒,就看見胤禛臉上笑容漸漸隱去,隻閃過一絲落寞之意。


    他不說話,她便也保持著沉默。


    過了半晌,胤禛忽然轉頭在她額發交際處輕輕吻了一下。


    兩人並不是沒有過肌膚之親,可吉靈萬萬沒料到——素來冷漠的胤禛在人前居然也會有這般纏綿繾綣的舉動,不由得耳朵都燒了起來。


    她回頭瞥了一眼蘇培盛,蘇培盛早就側轉過身去。吉靈便大膽地伸手順便抱住了胤禛的腰,算是個回應。


    她剛剛做了這個舉動,便聽胤禛低沉地悶笑了一聲,是那種拚命想忍卻沒忍住的笑聲。


    吉靈一下子就有點窘迫了!還有點惱羞成怒。


    笑……笑什麽?


    她扁了扁嘴,剛要鬆開手,胤禛卻似乎早有預料一般,已經先她一步,握住她的手腕,下巴抵在她額頭上。


    隻聽他靜靜問道:“怎麽一路走來,卻不發一言?”。


    若是換了別的妃嬪,有這樣的機會,被皇帝帶著出來散心,指不定一路要說多少逗趣的話來邀寵呢!


    吉靈雖是倚在他肩頭,聽見這話先是懵了一下,然後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了之前的一場小小風波。


    之前不就是因為景陽宮東側院的膳房設計問題,她對他的意見沒敢做什麽修改,結果反而惹了他不快嗎?


    這個強迫症又多疑的四爺,難伺候的很呢!


    她在腦海裏飛快斟酌了一下,一下子,好幾個回答在腦海裏刷刷地飛過。


    最後吉靈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她細聲細氣,慢吞吞地道:“皇上想出來走走,肯定是想透透氣,清靜清靜……”


    “所以我還聒噪什麽?就這樣安安靜靜陪著皇上罷。”。


    說完,她就瞧著胤禛臉色,卻看四爺臉上淡淡的,沒有任何表情,幾乎又恢複了平日裏那副冷峻的神情。


    完了,又說錯了……


    就在吉靈這樣想的的時候,胤禛卻忽然笑了。


    他沒看她,隻是握住她的手,送到唇邊輕輕吻了一下,什麽都沒說。


    胤禛遙遙望著那值守的燈火,不知想到了什麽,眼底忽然閃過一絲凜冽肅殺之意。


    他半晌才緩緩開口,卻神色如常,隻道:“有人私下道朕刻薄寡恩,喜怒不定、無情無義,朕是麽?”。


    吉靈很想擦一把額頭上的汗!


    四爺話題轉變得太快,又是一道送命題。


    她麵上仍然微笑,毫不猶豫道:“那些人肯定是腦袋糊塗了,講出這種話出來,皇上怎麽會是無情無義之人呢?皇上不過是外冷內熱罷了!


    旁的不說,便看皇上對怡親王的情誼,看看皇上對和惠公主的態度,便知道皇上是重情義的人。皇上如此疼愛和惠公主,一方麵是因為看著公主活潑可愛,皇上也從小看著她長大。


    另一方麵,自然便是因為怡親王的緣故了!”。


    她說完這幾句,便閉了嘴。隻見胤禛在夜色中回過頭來,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終於道:“回去罷。”。


    ……


    在沒回到景陽宮之前,吉靈一直以為胤禛口中所說的“回去罷”指從外宮再回到養心殿。


    本來嘛,皇帝是從養心殿出來的,現在不回養心殿又回哪兒?


    一路宮門值守早得了報傳,皇帝夜行,一律延遲了下鑰的時間。


    又因著胤禛沒坐肩輿,隻是漫步隨行,回去的時辰便更加遲了些。


    直到漸漸向東行,快到了永和宮的位置,吉靈才察覺出來——皇上這居然是……親自送她回景陽宮東側院?


    七喜是和養心殿的近侍太監們一樣,遠遠地跟在皇帝和貴人主子後麵的,生怕擾了主子們的興致。


    直到景陽宮宮門口,七喜才上前來扶住吉靈走進東側院。


    景陽宮裏的奴才聽見外間動靜,隻以為是貴人主子從坤寧宮回來了,一個個迎上來,待得見到皇上居然也在此,唬得一個個連忙跪了下去。


    胤禛大步流星地進了裏屋,隻落下一句話在腦後:“起來。”。


    七喜碧雪麵麵相覷——瞧這情形,皇上今晚是要在此留宿了,小芬子最是機警,這時候便上來道:“我讓他們趕緊準備洗浴要用的熱水。”。


    胤禛進了裏屋,但看屋子裏已經收拾得和前陣子又變了一番模樣。


    桌麵上幹幹淨淨、除了必要的筆墨紙硯之外,隻有幾本字帖,此外不留什麽。


    窗紗也是新換的,淡青色窗紗素淡發白,是新上供的陽州透碧紗,最是輕薄不過。


    胤禛想起這是前段時間自己賞給景陽宮的,這透碧紗色澤青碧,一匹紗成,要經過一百多道工序,最後的成品已是顏色清淡。


    此時是初夏時節,瞧著自然一派清爽,偏偏那窗紗別有雅趣,在最上側斜邊和底下都影影綽綽地鏽了牡丹,用的是淡淡鵝黃色的透金,燈下看來,映得越發瑩然豪奢。


    洗漱過後,兩人都著了白色的裏衣,坐在桌邊。


    吉靈本已有了睡意,洗漱過後,那困倦的感覺卻消失殆盡,反而一點都不想睡覺了。


    她就看胤禛臉上神情,到了這一天這個時候才難得地舒展開來,眉間還掛著一滴水滴,懸懸地垂在他濃黑的眉毛上,似落非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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