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鼠心頭一跳,抬頭看向小洋子,卻見小洋子也正定定地看著自己,眼中神色堅定。


    小鼠眼中的神色卻有些恍惚,她慢慢移開眼眸,望了一眼那糞車中的糞桶,低低道:“小洋子哥哥。一入辛者庫,終身不得出,我已是廢了半條命了,你實不必如此。”。


    小洋子聽她還喊自己“哥哥”,心頭湧起一陣說不出的酸楚,隻是胸膛一挺,強笑道:“這條路怎麽走,如何選擇,是我的事,與人無尤,你不必枉替我操心。”。


    小鼠臉上已經恢複了最初的平靜,她道:“小洋子哥哥,原先在海貴人院子裏,你便能將主子交代的事情料理得清清楚楚。便是海貴人,也是對你挑不出錯處的。倘若沒有我,你應該早就在吉貴人身邊,熬個十年八年的,總是能發達的。”。


    她喉頭哽咽了一下,臉上反而帶了一絲溫柔的笑意。


    “是我拖累你了。”。她凝視著他,一字一頓道。


    小鼠垂下頭,半晌,忽然像想起什麽似的,開口道:“小洋子哥哥,我在辛者庫裏這些時日,倒是聽聞了一件事情。”。


    小洋子聽她忽然轉到這上麵來,不由一怔,隻道:“甚麽事情?”。


    小鼠貼近他耳邊,低聲說話。


    小洋子隻覺得她口唇間熱氣陣陣撲到他麵頰上,不由得臉上微微熱了起來,卻在聽完小鼠說的一番話後,臉色變得一片蒼白。


    他驟然捂住小鼠的嘴,啞聲斥責道:“這種前朝秘事,漫說告訴人了,便是聽也是聽不得的!你不要命了?


    你也不必相信,這事定然是辛者庫的怨奴有心編造出來的。”。


    小鼠輕輕眨了眨眼,一字一字道:“小洋子哥哥,你不知道,我如今才算是看明白了——這麽大一座紫禁城裏,能聽見真話的隻有兩處:一是冷宮,二便是辛者庫了。”。


    ……


    轉眼間十數日過去了。


    這段時間裏,吉靈不斷稱讚小樂子的糕餅手藝實在是好,做出來的點心美味可口,還賞賜了不少錢兩,一時間,小樂子在景陽宮中風頭無二。


    隨後,吉靈便聲稱要讓小樂子專門來做糕餅,還列出了許許多多的糕餅種類與明目,如此一來,小樂子幾乎全部的時間都撲在了做點心上,熱菜與湯羹便隻能靠小達子了。


    最後,吉靈便索性指明要在茶果房中開辟了一間點心房,專門讓小樂子來做糕點。


    漸漸地,小達子又回到了擔負膳房重任的軌道上。


    六月初五,永和宮正殿。


    自從端陽五月初五,張貴人被禁足,至今已經過了一個月。這段時間內,寧妃眼見著張貴人側院裏沒有甚麽動靜,隻覺得心下甚是痛快。


    該!讓你去抱吉氏的大腿!


    又過了幾日,便是懋嬪的生辰。因著平時走動得近,寧妃自然去了她的生辰宴。


    懋嬪素來不喜張揚,這一日的宴席,隻是簡單擺了一桌,比之宮廷裏的大宴,少了許多繁瑣之處。


    這一頓飯隻吃到金烏西墜,寧妃才盡興而歸,她宴中飲了少少一些青梨酒,在懋嬪正殿裏尚不覺得,出來被晚風一激,酒意頓時竄上了頭,頓時步子也亂了。


    替身伺候的宮女自然是不敢大意,見自家主子七分酒意,居然還想去禦花園裏逛逛,哪裏還敢使得!幾個人好說歹說才把主子勸著向永和宮回去。


    肩輿是早就等著了。


    寧妃在半道上,一手撐著肩輿的扶手,不經意地一抬頭,忽然見到禦花園裏一隻風箏正在飄飄揚揚地飛在半空中。


    她雖是喝了酒,耳目仍然留有幾分清醒,隻想著這不知道是哪宮的深宮怨婦——等不來帝寵,白日繾長,隻好放風箏聊以消遣。


    倒也是好笑,現在哪裏還是放風箏的時節?草長鶯飛二月天早就過去了,夏陽驕盛,這般在禦花園裏放半天風箏,隻怕一層油皮都要曬了下來。


    寧妃嘴角一撇,不屑地露出一個冷笑


    等到回到了永和宮,一行人簇擁著寧妃走到正殿裏,門口值守的宮女見主子回來,連忙打起簾子,一聲“娘娘”還沒喊出口,寧妃已經兀自走了進去,貼身宮女梅年扶著她上了床,跪著悄無聲息地幫她脫了花盆底鞋,又掩好了被子,出來兀自安排其他宮女去小膳房準備主子的醒酒湯。


    經過永和宮正中的時候,梅年忽然聞到一陣若有若無的淡淡花香,她心頭一奇——寧妃娘娘聞見花粉便容易咳喘不止,這永和宮內早就禁了栽種花朵,又怎會有花香傳出?


    梅年站在原地,四周環顧了一下,心念一動,走向張貴人側院。


    因著被皇上下了旨意禁足,張貴人這院子平日裏除了送膳食與每日的恭桶收集以外,基本上無人進出,大門也是緊閉著的。


    梅年悄無聲息地將臉貼在門板上——那兒正好有一條縫隙,可以堪堪瞧見院子內部的情形。


    隻見張貴人的庭院裏,隱隱竟有七八株木槿花!


    此時正是六月,木槿花到了花期,開得正豔,粉色的花瓣在深綠色葉片的襯托下,越發顯得清新動人。


    梅年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心中隻跳了一跳——寧妃娘娘明令禁止,永和宮內不許養花,如何這張貴人院中卻不知何時養了七八株木槿花?


    依照張貴人往日的性子,是定然不敢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的,況且現在又是在禁足期間,莫不成真的像自家主子說的那樣:“張丫頭有了吉貴人做依仗,如今越發膽子肥了起來,那日在坤寧宮端陽宴上,竟敢和本宮抗起來,本宮都險些彈壓不住!”。


    梅年這般緊鎖眉頭想著,忽然聽那院中有人咳嗽,已有個小太監走了過來,她怕被人發覺,立刻將身子向旁邊一閃避,等了一會兒,聽到那院子中已經沒有動靜了,這才快步向正殿走回去。


    守著寧妃等了足足兩個多時辰,直到夜深了寧妃才算是醒過來,若是平日裏,梅年這般守著,便早也疲困不堪,但今日卻因著心裏有事,倒是不覺得困意。


    見寧妃悠悠醒轉了,梅年連忙上前來扶著她起身,又跪下伺候寧妃穿鞋。


    寧妃鬢發蓬鬆,星眸迷蒙,早有宮女端著醒酒湯進來。


    梅年伺候寧妃飲下後,見屋中無人,立即低聲道:“主子,奴才方才見到張貴人院中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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