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們將年妃扶到一旁石凳子坐下,卻見主子餘怒未消。


    年妃掃了一眼桌上一盤剛才吃剩的核桃殼子,忽然揚手便指著,恨聲道:“蠢笨東西,給本宮吞下去!”


    那太監早已惶恐得跪了下來,不住磕頭:“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又抬起手來,重重一巴掌挨在自己臉上,口中隻道:“主子息怒!奴才該死!主子息怒!”


    年妃鳳眸一轉,冷冷道:“虧你還知道本宮是你主子……怎麽,瞧著如今本宮勢頭不比從前,一個個都輕慢起來?”


    那太監張惶失色,連連道:“奴才哪裏敢!主子這話可冤死奴才了!”


    年妃卻並不看他,隻是一邊說著這番話,眼光一邊淩厲地從周圍奴才臉上溜過去,直溜得眾人都跪了下來,顫聲道:“奴才們不敢!”


    年妃秀眉一揚,厲聲道:“讓他吞下去!”。


    便另有小太監上前,拿起那盤核桃殼子遞到那跪著的太監麵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一把核桃殼子便向他嘴裏狠狠塞進去。


    核桃殼堅硬,自然難以吞下,那太監不敢違逆年妃意思,隻是痛苦地勉強咽進嘴裏,轉眼間便嘴唇綻破,鮮血長流,染了一下巴。


    他不敢擦,任憑血淋淋漓漓地落了一身衣衫,旁邊幾個宮女看著不忍,紛紛將眼睛垂了下去。


    年妃見他這幅淒慘形容,這才覺得稍稍解了胸中一口惡氣。


    她將手中輕紗宮扇向旁邊一撂,冷著臉道:“行了,滾回去自己領三十板子。”


    那太監長長喘出一口氣來,幾乎要癱軟在當地,含著眼淚磕下一個頭來,屁滾尿流地隻是謝恩。


    這邊廂鬧得動靜不小,便有宮人遠遠地隔水向這兒瞧著。


    珠玉見情形難看,小步快走到年妃身邊,低聲道:“主子,教訓奴才事小,畢竟是在禦花園裏,不比咱們自己的翊坤宮,主子多少停留點餘地。”


    她停了停,又哄著年妃道:“主子您忘了?安太醫上次可是才說過——生氣易使女子容顏受損,徒生褶皺,主子可不能拿那蠢奴才的錯處來懲罰了您自己!”


    年妃聽了,果然便放鬆了眉頭,麵上也不再如何多表情,隻抬手撫了撫鬢發,道:“這老天,熱得很!不怪人焦躁。”


    吉靈見張貴人還站在原地,一臉漲紅,便安慰地拍了拍她肩膀,柔聲道:“回去吧,生煎,聽話!”


    張貴人胸口不住起伏,隻是低低道:“姐姐,她們剛才這樣說你……也太糟賤人了!”


    吉靈瞧了一眼亭閣那邊,一撇嘴,笑了笑,道:“由得她們說去!不過是圖個一時的口舌痛快罷了——這些人,能說硬話,卻未必做得了硬事。需知禍從口出,年妃找的這兩個寶貝,隻怕是徒徒給她自己招攬麻煩罷了。”


    她頓了頓,對張貴人細聲道:“你瞧瞧,這一點上,齊妃就要比年妃聰明許多——麵上見了人隻是笑如春風,哪裏看得出來包藏禍心?如若不是你和狄太醫警醒,我現在隻怕是中了她的圈套還一心感激著她呢!”


    張貴人早先便聽吉靈說了小樂子一事,這時候麵色一肅,點了點頭,道:“姐姐,我聽你的。”


    吉靈拉著張貴人正要走,卻聽荷塘另一邊,一個清脆稚嫩的女童聲音道:“本宮識得你!你是上次射箭的吉貴人!”


    吉靈一抬頭,便見是和碩和惠公主手裏抱了一捧荷花,沿著塘邊快步走了過來。


    她見那荷花花瓣上露珠宛然抖動,是剛剛采摘的樣子,吉靈向公主友好地笑了笑,道:“給公主請安。這花還沒到時候,公主若是再等一等,開得會更好看。”


    和碩和惠公主瞧了一眼年妃那兒,皺眉自語道:“方才那裏做什麽,鬼哭狼嚎的?”


    她這才順著吉靈眼光,瞧向自己懷裏的荷花,得意道:“本宮自然知道,所以先采摘了下來,回去放在宮裏養著便是了,隻要用泥塞住切口孔,再用頭發絲纏住切口,到了時候,荷花照舊開放,還可使幾日不謝。怎麽……吉貴人你也懂得養荷花嗎?”


    吉靈微笑著道:“嬪妾院子裏有各種花,荷花也是有的,所以略微知道一點,一時沒忍住,倒是賣弄了,讓公主見笑。”


    和碩和惠公主頓了頓,又道:“上一次,就是你的箭誤傷了我,不過你原也不是有意,本宮不與你計較!”


    她身量尚未長成,說話間卻老氣橫秋,兩相反差,煞是有趣。


    吉靈柔聲道:“公主的傷如何了?”


    和碩和惠公主撇了撇嘴,將懷裏荷花向旁邊宮女手上交遞了,才掀起額頭碎發,道:“給你瞧瞧,看得見麽?我宮裏的人都說看不見,皇額娘也說看不見,我倒是疑心她們是安慰我呢!”


    吉靈仔細瞧了瞧,搖了搖頭,笑道:“沒有,真的是一點兒痕跡也沒有,公主放心。”


    和碩和惠公主上下打量了吉靈幾眼,這才一歪頭,好奇地道:“這滿宮裏都說——皇阿瑪對你很好,樣樣周全,什麽“盛寵無雙”、


    連我都聽到這些話了,到底實情是也不是?”


    吉靈略微尷尬,舔了舔嘴唇,咳嗽一聲,道:“公主,皇上對咱們每個人都很好。天子恩佑四海,咱們這紫禁城裏自然也都是他的臣民。”


    和碩和惠公主轉了轉眼珠,若有所思地不說話了。


    和碩和惠公主方才那一聲“吉貴人”聲音甚是響亮,年妃、馬常在、安常在都驚了一下。


    公主既然在此,三人也是不好回避的了,這時便走了過來。


    吉靈就看見兩個常在臉上都已經浮上了一層懼意,馬常在隻硬著頭皮上前來,對自己磕磕巴巴地道:“婢妾給……給吉貴人請安,貴人金安!”


    安常在更是瑟瑟縮縮,恨不得藏到馬常在背後去。她心中直打鼓——想到方才自己與馬常在一番言語,隻一味地顧著捧著年妃娘娘痛快,也不知道吉貴人聽見沒有?


    吉靈倒是沒急著叫起兩人,她略微側身,扶著七喜的手不緊不慢踱步上前,給年妃請了安。


    和碩和惠公主瞧了一眼年妃,眼裏流露過一絲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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