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一旁皺著眉,瞧著吉靈吃得香,倒是碧雪伺候著送擦嘴的手巾上來,冷不丁就笑嘻嘻地問吉靈:“今兒的午膳,主子是覺得辣的合口,還是覺得酸的合口?”


    吉靈接過七喜遞上來的一碗竹筍火腿三丁湯,拿起勺子,頭也不抬地,給出了一個吃貨的標準答案:“都合口,都好吃!”


    碧雪目光閃閃,高興地道:“都說酸兒辣女,主子胃口這麽好,倒教人瞧不出來了。”


    她這麽一說,七喜就把目光轉過來了,一扯她衣袖道:“還要瞧什麽?照奴才說,定然是個小阿哥!”


    碧雪立刻點頭,又輕輕一打自己嘴角道:“是,是,主子定然生個白白胖胖的小阿哥!”


    吉靈低頭看了一眼肚子,動作溫柔地輕輕摸了摸肚子,一臉姨母笑地道:“這孩子這兩天特別乖,都不怎麽鬧騰我了,前陣子我吐得厲害,沒怎麽吃得下東西,這幾天胃口好多了。”


    確實有的孕婦孕吐厲害的,孕前期可慘了。


    她穿越以前,閨蜜的姐姐就是一個例子——那個姐姐孕吐特別厲害,而且不僅僅是孕前期,是貫穿整個孕期都在吐,什麽都吃不下去,連喝水都要吐。


    可是人總不能一直不吃飯呀——最後沒辦法,隻能靠醫院掛水吊著營養。


    別的孕婦都是懷孕了以後胖一圈,可那個姐姐懷了個孩子,人就跟經曆了一場魔鬼減肥一樣,從前是珠圓玉潤可愛的圓臉,生完後直接成了超模身材。


    等到那孩子生出來,周圍人都說:這孩子得狠狠揍一頓屁股!太不懂事了,把他媽給折騰成什麽樣了?


    此時,七喜聽了碧雪的話,笑著連連點頭道:“是,小阿哥必然是個懂事的孩子!往後長大成人,一準孝順主子——主子呀,您到時候安心享福就是!”


    她一邊說,一邊就笑嘻嘻地又盛了一碗湯放在吉靈麵前,趁著引開她視線的當兒,左手袖子悄悄地一抹,就把那碗酸辣丸子偷偷摸摸地給挪開了。


    不一會兒,午膳的熱炒菜、湯水端了下去,又上了糕點——都是些柔潤平和的麵食,俱是吉靈往日裏吃慣的點心,倒是沒什麽出奇的花樣。


    其中有一碟棗糕,做成了花瓣形狀,黃澄澄的玉米麵是花瓣的邊緣,蒸得軟軟糯糯的大紅棗則成了花瓣的實心和花蕊,每朵花都有五片花瓣,花瓣又圓又胖、又穩又敦實的擠在花心周圍,有一種樸實的喜氣感。


    倒讓人莫名想起了過年。


    還真是,吉靈在心裏掐指頭算了一下,已經離過年不遠了——時間過得好快!


    一晃之間,她穿越到雍正年間的這第一年,已經要無聲無息地過去了。


    ……


    四盤糕點,吉靈隻動了一盤,剩下的三盤都賞給了奴才們,然後她準備進裏屋小睡一會兒,結果一進去,就覺得發悶。


    七喜扶著吉靈在床邊沿上坐下來,跪下來去伸手脫她腳上的繡花鞋,吉靈就吩咐道:“把窗開一開,通通風,屋子裏麵有點兒悶。”


    七喜還跪著,起身有點不方便,碧雪見了,便走過去,伸手剛要推開窗戶,正巧陳嬤嬤端著一盤布料走了進來,一瞥眼瞧見碧雪在開窗,立時便出聲道:“使不得!”


    她乍然發話,倒把碧雪給震得驚了一驚,一隻手搭在窗戶上,回頭瞧著,待得見了是陳嬤嬤,碧雪微轉過臉,在無人看見之處自翻了個白眼,又向吉靈瞧去。


    陳嬤嬤將那盤布料放在桌上,先給吉靈行了禮,請了安,才清清楚、一板一眼地道:“宸嬪娘娘,奴才多個嘴,插一句——碧雪尚年輕,自然不知道其中的講究與禁忌:須知這婦人有孕之時,身旁便有胎神一路護衛,懷胎十月,這胎神便是護衛胎兒十月的神仙。”


    吉靈嗯了一聲,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陳嬤嬤走過去,伸手將那扇窗緊緊關上了,才神情嚴肅莊重,口中念念有詞地道:“臘月和正月,胎神在房床。二月三月和九月,胎神在門窗。四月六月十一月,胎神在廚房……”


    她一口氣說到這,咽了口唾沫,抬頭瞧著吉靈:“宸嬪娘娘,如今是九月,胎神正在門窗,倘若娘娘貿然開了窗戶,那神仙見了風,著了惱可就不好辦了——宸嬪娘娘如今腹中懷有龍嗣,應當處處分外小心,務必以龍嗣安康為第一,哪怕因此受些憋悶,娘娘也要明白——這是旁人求都求不來的福氣。”


    吉靈:……


    照你的意思,我還整個九月都不能開窗戶透氣了?


    還有那最後一句,什麽憋悶,什麽福氣的……怎麽聽都怎麽讓人感覺不舒服。


    從她現代人的角度來看:圓明園裏的綠化多好啊,外麵的空氣質量應該相當不錯。


    要知道空氣不流通的房間,簡直就是細菌和病毒生長繁殖的溫床,孕婦抵抗力弱,為了寶寶的健康,當然更要注意通風。


    陳嬤嬤看著吉靈臉上表情細微的變化——才發現好像宸嬪娘娘對開窗這事兒還頗有些執念?


    看著宸嬪娘娘的臉一點點淡漠了下來——臉上雖然還帶著笑,可是那眼角的笑意,卻怎麽看著都像透著一股不快之意。


    陳嬤嬤心裏不由得一凜,整個人頓時就清醒了幾分。


    這位宸嬪娘娘,看著斯斯文文,說話溫柔可親的。


    甚至在陳嬤嬤剛來的頭幾天裏,還覺得宸嬪娘娘有些過於溫和了,鎮不住這嬪位的位置。


    可這麽一冷臉,頓時就有些和平日裏不一樣了。


    陳嬤嬤心裏有些懊喪,不由得打了退堂鼓——宸嬪娘娘就是再年輕,再稚嫩,也是主子。她陳嬤嬤就是經驗再豐富,資曆再老,也是奴才哪……


    她敢在七喜和碧雪麵前擺出生養嬤嬤的威儀,卻不敢在宸嬪娘娘麵前不夾著尾巴。


    敢給嬪位的娘娘潑冷水,討沒趣,她長了幾個腦袋啊?


    陳嬤嬤訕訕地剛想要把話頭兜了回來,碧雪卻看見小芬子在門口對自己招了招手。


    她走出去,小芬子抬手掩嘴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碧雪立時眼睛一亮,道:“可是真的?”


    小芬子被她這話逗笑了:“這還能有假?”


    碧雪喜洋洋地道:“我這就去同主子說去!”


    裏屋裏。


    陳嬤嬤到底是宮裏的老嬤嬤了,三言兩語已經若無其事把場麵圓緩了回來。


    吉靈見她閉口不再囉嗦了,自然也想著要給她留著麵子——畢竟是生養嬤嬤。


    她軟語笑著,閑閑道:“陳嬤嬤方才捧進來的這一盤布料,是做什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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