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剛剛走到上下天光附近,正看見吉靈坐在亭子裏,乳母抱著三公主在湖邊喂魚,三公主高興得不住手舞足蹈,尖聲大叫著。


    胤禛臉上現出笑意,腳下略微頓了頓,卻見乳母倚靠在欄杆邊的身子微微一踉蹌,那欄杆居然鬆開了一道缺口,猛地墜下!


    乳母抱著三公主,毫無防備地便身子往後一仰。


    胤禛倏地變了臉色,一顆心頓時拎到了嗓子眼,在身旁人驚叫聲中,他待要趕過來已經來不及,卻見太監小芬子,將手中的魚食罐子向旁邊一扔,動作敏捷地踩上旁邊的欄杆,毫不猶豫地就跳下了湖裏。


    萬幸在於那長廊下的湖水不深,算是一片深淺灘的過度區域,乳母剛剛落水,幾乎是同時,小芬子已經跳到了她身邊,他從乳母懷中飛快地搶過三公主,便高高舉在頭頂,奮力半遊半走地向岸邊行去。


    吉靈撲到岸邊,見小芬子抱著三公主,被眾人從湖裏拉了上來,他本是習得水性的,身手又靈活,這時候岸邊人一伸手,他便立即借力上了來。


    多虧了小芬子,三公主倒是沒嗆到水,隻是濕透了小半邊的公主服,又嚇得不輕,被吉靈接到懷裏,愣得一張小臉煞白,過了一瞬,才放聲大哭起來。


    胤禛也趕到了,見小芬子渾身濕透,冷得不住打著哆嗦,話都說不出來了,他從辮子到眉梢,都在往下滴著水,不一會兒,跪著的地方便匯集了一灘水。


    又有旁邊的小太監七手八腳地將乳母從水裏拖了上來。


    胤禛臉色鐵青,先看了三公主,立即道:“傳太醫!”,他一邊說,一邊從吉靈懷裏接過了三公主,大步向天然圖畫趕去。


    回了天然圖畫,七手八腳地替三公主剛剛換了幹衣裳,擦幹了身子,狄太醫便已經趕到了,聽聞是宸嬪娘娘的三公主落水,他也嚇得心口一緊,待得看了三公主臉色,才定下心來,再細細診脈,便跪下給胤禛和吉靈稟道:“皇上放心,宸嬪娘娘放心!公主金枝玉葉,福氣深隆,萬幸施救及時,未曾真正落在湖水中,所以無大礙,不過公主年幼,畢竟受了驚嚇,又有些受寒,臣減量斟酌著開方子便是。”


    胤禛揮手讓他下去自去準備,眼見著吉靈趴在三公主小床旁邊,伸手緊緊握著三公主的小手,他上前去,微微用力捏住吉靈的肩膀,讓她站起來。


    待得三公主服了混在**裏的藥下去,沉沉睡了過去,胤禛才從內屋裏起了身,對蘇培盛一字一字道:“宣皇後和諸妃嬪,即刻到九洲清晏。”


    ……


    九洲清晏中,烏拉那拉氏站在下麵,她的坦坦蕩蕩離九洲清晏不遠,過來也比旁人快一些,也是剛剛聽到了三公主落水的事情——好好的欄杆,怎麽會突然說脫落就脫落了?


    傻子都想得出來——必然是妃嬪裏有人眼紅宸嬪得寵,做了手腳,對著三公主這個小娃娃下了手!


    烏拉那拉氏心裏暗暗叫苦,無論三公主落水是否與她有關,她身為皇後,管理後宮不善的責任,怕是逃不掉了。


    胤禛一路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不一會兒,妃嬪們也個個趕了過來。


    站在九洲清晏中,人人聽聞了公主落水之事,都麵色緊張,又見皇上鐵青著一張臉,一言不發地坐在上麵,更是心中惴惴。


    最後一個過來的是齊妃,她進來給胤禛行禮跪下之後,趕緊便道:“三公主無大礙罷?”


    烏拉那拉氏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抬眼瞧了她一眼。


    胤禛淡淡道:“三公主是朕的女兒,如何會有事?”


    這時候蘇培盛領著內務府的人上來了,那太監手中捧著托盤,托盤中是墜下的欄杆一截,已經被水泡的微微有些發脹,他跪下給胤禛磕頭請安,隨即清清楚楚道:“奴才參見皇上,這欄杆已經查驗過了,榫卯之處被人動了手腳,格外鬆動,若是有人倚靠在上麵,稍微著力,欄杆便會鬆開墜落入水,分外危險。”


    胤禛冷笑一聲,眼裏閃過一抹狠勁,隻聽那太監又道:“奴才已經查驗過了,隻上下天光處有此鬆動榫卯,別處俱無。”


    眾人聽到“上下天光”四個字,都不由得把眼光投向了齊妃,連皇後都抬起了頭。


    齊妃本是一直站在懋嬪邊上的,這時候見眾人眼光投向自己,便本能向後退了一步,口中嚷嚷道:“都看著本宮做什麽!”


    她一抬頭,見皇上臉色鐵青,當即跪下,顫聲道:“皇上總不能懷疑是臣妾做的手腳吧?”


    胤禛不發一言。


    齊妃更加緊張,哀聲道:“皇上!”


    懋嬪微微轉頭看了齊妃一眼,便見齊妃已經倏地跪下,漲紅了臉大聲道:“三公主才那麽小,又那般玉雪可愛,臣妾如何下得了這狠手!如何能做這種孽!還請皇上明鑒!”


    胤禛轉頭對蘇培盛看了一眼,蘇培盛會意,立即一揮手,不一會兒,兩個小太監便將乳母提了上來。


    乳母渾身濕透,頭發也向下滴著水,早已經嚇得六神無主,這時候跪下來,連磕了幾個頭,才顫巍巍道:“奴才給皇上請安!給皇後娘娘請安!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胤禛伸手取過托盤中那隻鬆動的榫卯,在手中反複翻看了幾遍,慢慢放在盤中,才緩緩道:“能到三公主身邊的,朕都仔細查過來曆了——你是個還算幹淨的,是什麽時候被人髒了手腳?”


    乳母聽在耳中,如五雷轟頂,頓時地涕淚俱下,拚命磕著頭道:“奴才冤枉!奴才冤枉!皇上,宸嬪娘娘素來待奴才寬厚,奴才感激還來不及,娘娘又得寵,公主又是金枝玉葉,奴才哪裏來的膽子做這種事!”


    烏拉那拉氏抬眼瞧了一眼眾妃嬪,皺眉道:“你給皇上說說這事兒的前後。”


    那乳母額頭早已經磕出了血,這時候哀聲道:“公主自從一個多月前,在齊妃娘娘的上下天光那兒,喂了一次魚,便喜歡上了觀魚,宸嬪主子的院子裏,為此還擴建了金魚池!便是皇上也賞賜了公主不少小魚兒。”


    皇後烏拉那拉氏在旁邊,聽著這乳母又提到了一次上下天光,不由得抬頭向齊妃又緩緩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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