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陸辰睿打電話到馮澄思的外婆家:“馮澄思,明天我們繼續去學校練舞嗎?”


    馮澄思猶豫了片刻,“抱歉,睿睿,明天我有事可能去不了。”


    陸辰睿想了想,探問,“那後天呢?”


    馮澄思攥緊電話筒,“後天我也有事……”


    陸辰睿沉默了一會,再開口:“好吧,那周一學校見了。”


    掛斷電話的馮澄思,抱腿坐在床上,小臉悵然欲泣埋首進臂彎裏。


    馮澄思聽出了陸辰睿失落的語氣,甚至能猜到此刻他臉上的表情,燦若星辰的眼眸一定溢滿了濃濃的失望,他那麽想完成這個特別的生日禮物,他每天那麽辛苦的練跳舞,還不是希望能和她在校慶演出上共舞一曲。


    可她作為他最好的朋友,在臨近演出的最後一個周末都不能陪他練舞,甚至她的爸爸還在想方設法通過她而接近他。


    她真的很想陪他練舞,可是她真的不敢答應,她害怕有爸爸的人在密切關注著他們,她不知道爸爸接近陸辰睿的目的是什麽。是想通過陸辰睿來威脅或者是來接近那個陸總嗎?陸總又是誰?陸辰睿的爸爸還是爺爺或者哪個親戚……馮澄思想來想去也沒有頭緒,但爸爸費盡心思找尋陸辰睿,終歸不是什麽好事。


    馮澄思雙手拽緊衣角,純棉柔軟的家居服在她手心變成一團黃色疙瘩,像陸辰睿用膠帶包裹的銀杏葉。馮澄思感到前所未有的難過、迷茫、還有焦躁不安,她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麽辦?


    昏暗的床頭燈印上馮澄思精致的臉龐,女孩柔弱的身體籠罩在一片暗影裏,蜷縮成小小的一團。忽而,女孩把燈光調亮,橘色的暖光鍍上女孩清澈的雙眸,好似蘊含了星星之火。


    窗外烏雲濃厚,以往皎潔的月光不見蹤影,空氣中飄蕩著濃稠的黑霧,像潑了墨一般。女孩細嫩的小手搭著窗柩,瑩瑩而立於窗前,雙目遠眺融入黑暗之中。


    不管如何,她都要保護陸辰睿,不能讓他受到傷害。


    周一上午,馮澄思和任沁還有任仲達、李瑤來到法院,黃律師已經在法院門口等待。黃律師把馮澄思單獨帶進審判庭,法官在裏麵需要單獨向馮澄思核實證言。


    麵對威嚴的法官馮澄思還是有些膽怯,法官問馮澄思有沒有看到過爸爸打媽媽,馮澄思忽然想起爸爸昨天在學校門口對自己說的那翻話,“如果法院的叔叔阿姨問起,爸爸是不是打過媽媽?思思記得說沒有。”


    馮澄思從心底漫出一股悲涼,雙手捏緊衣角,一五一十把這些年爸爸打媽媽的事情,通通說了出來。


    半個小時後,馮澄思出了法庭,李瑤陪在她身邊坐在等候室裏。但她身上的傷還沒有完全恢複,任沁作為原告,還不能走路坐在輪椅上由任仲達推著進入法庭。


    似乎比預想的快,兩個小時之後,媽媽和外公還有黃律師進入等候室。三人臉上泛著喜悅,任沁握緊馮澄思的手,對著她道:“媽媽和爸爸離婚了,以後思思就和媽媽還有外公外婆一起生活。”


    馮澄思望進任沁溫柔的眼眸,波光浮動,盈盈煙海,從今時起又是一個新的開始。


    之後馮澄思聽到外公和外婆的談話,任仲達道:“法律是公平正義的,我們之前給沁沁的陪嫁,房子和車還是歸於沁沁,她們夫妻共同財產中現金的百分之七十也歸於沁沁。”


    外婆有些激動,結果比她預想的要好,她握著黃律師的手不停的道謝。


    黃律師也輕鬆了不少,他笑著答:“這都是我應該的做的,更別說任主任還對我有恩。我們證據充足,人證物證據在,對方必然敗訴。”


    他看了眼站在任沁身旁馮澄思,“之前馮駿威脅任沁如果不撤訴,他必然會贏得撫養權,他甚至還拿出了很多證據來證明現在任沁有傷在身,缺乏撫養能力,不能照顧女兒。說來說去,還是您家孫女說的那番話打動了法官。”


    在回程的路上,馮澄思握望著車窗外穿梭而過的街景,想起她對法官叔叔阿姨說的最後一段話,“我很愛我的媽媽,原來我也……很愛我的爸爸,可是當我一次次看見爸爸打媽媽,我對爸爸就再也愛不起來了,我開始害怕,晚上做噩夢會夢到他,甚至當他離我稍微近了點我會瑟瑟發抖……後來當我知道,父母可以離婚的時候,我就開始盼望我和媽媽能離開爸爸。每年的生日願望我都許同一個,希望能生活在一個沒有爸爸的地方,這樣媽媽就不會被打了,我也就不用害怕了。”


    進入深秋時節,秋風像個發怒的冷娃娃,呼呼刮起,街道的人們豎起領子,脖子上裹著圍巾,馮澄思的側臉貼在冰冷的車窗上,眉宇間泛起一縷縷憂愁,爸爸會不會知道她並沒有按照他的指示說話,爸爸會不會一怒之下又來學校找她……但願不要被他知道。


    上午上課前,馮澄思來到學校,剛坐到位置上,陸辰睿拿著稿子從教室外奔來,馮澄思看了眼手表,詫異道:“這時候你不是應該在林老師辦公室排練嗎?怎麽現在就結束了?”


    陸辰睿把稿子撇在桌上,把椅子往馮澄思身邊挪了挪,“我剛才在林老師辦公室裏,正好看到你從窗外經過,我就找了個理由溜出來了。”


    上周末他約馮澄思跳舞,可她說有事,今天上午又沒來學校,陸辰睿有些心神不寧,課間他跑去問張老師,張老師隻說馮澄思請假了。


    陸辰睿急忙問道:“你上午怎麽沒來學校?”


    馮澄思中午沒有午休,有些累趴在課桌上,側臉看著陸辰睿,“上午我去法院了……”


    陸辰睿呢喃:“法院……那不是壞人去了地方嗎?”在陸辰睿印象中,電視裏經常出現做壞事的人才要在法院接受審判。


    陸辰睿湊到馮澄思眼前,攥緊她的手,一臉緊張的問:“你為什麽要去法院?”


    馮澄思支起半邊身子,打開水壺喝了一口,輕輕的道:“今天我爸媽在法院離婚。”


    陸辰睿想起之前馮澄思確實有和他提起過,他看著馮澄思有氣無力的樣子,她看上去心情似乎不太好,臉色都有些慘白。


    難道結果不太好?


    陸辰睿有點糾結,自己到底該不該繼續問下去,馮澄思這會是因為她爸媽已經離婚了難過,還是為她爸媽沒離婚難過。


    陸辰睿伸出舌頭潤了潤唇,眼神漂浮不定,從旁探問:“那……你以後和誰一起生活?”


    馮澄思微微勾唇,語氣帶著一股輕鬆,“和我媽媽還有外公外婆。”


    “那就好。那就好。”陸辰睿肩膀鬆了下來,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陸辰睿對上馮澄思澄澈的雙眸,她從他進教室起,眼睛就沒離開過他。


    她這是怎麽了。


    不等陸辰睿多想,張老師突然走進教室,把他們這些跳舞的同學都叫到辦公室,說是有裁縫師傅來學校幫他們量演出服的尺碼。


    裁縫師帶了兩套樣衣,男孩是簡約翻領襯衫,紅色的小領結,黑色的背帶褲,女孩是簡約的圓領黑色修身上衣,紅色含有亮片的百褶裙。


    盧景皓一看到這兩套衣服,驚訝的大喊:“這什麽演出服啊!簡直就是情侶裝呀!”


    陸辰睿等盧景皓量完尺碼之後,把他拖到一邊,悄悄的問:“情侶裝?情侶裝是什麽?”


    人小鬼大的盧景皓端的那叫個高深莫測,圓圓的眼睛眨巴眨巴,似乎在說這你都不知道啊!“情侶裝就是和親子裝一樣呐!親子裝是父母和孩子穿的,情侶裝就是互相喜歡的男孩女孩一起穿的。”


    親子裝陸辰睿知道,就是一模一樣的衣服,大號的爸爸媽媽穿小號的孩子穿,之前林芙華心血來潮的時候,強迫過陸辰睿和陸敬穿,不過被陸辰睿嫌棄太幼稚,堅決不肯穿。


    陸辰睿倚靠這辦公桌,看著紅豔豔的裙擺,再看著正在量尺碼的馮澄思,喃喃自語:“互相喜歡的男女孩一起穿的,我喜歡馮澄思,馮澄思也喜歡我。穿上情侶裝我們就成情侶了?”陸辰睿腦中幻想著自己和馮澄思穿上這套衣服的模樣,捂著嘴嘿嘿的笑個不停。


    旁邊的林肖和鄭閩鉞從一旁走過,指著笑成一朵花的陸辰睿。


    林肖茫然的問:“他這是怎麽了?”


    鄭閩鉞撇撇嘴,“估計看到有新衣服穿,樂傻了吧。”


    下午放學後,照例來到舞蹈教室,陸辰睿習慣性的站在馮澄思身邊,楊老師一看臉色如六月的天說變就變,連忙斥責道:“陸辰睿!站到吳詩雨那去。”


    眾人齊刷刷朝陸辰睿望去,紛紛露出同情之色,陸辰睿不滿楊老師凶神惡煞的語氣,小倔脾氣一上來,故意和楊老師作對站著不動。


    楊老師眼似銅鈴,火氣蹭蹭地往上冒,伸手指著陸辰睿,“老師的話你聽到沒有,站過去!”


    陸辰睿雙眸冷冽似幽深的寒潭,冷冷地看向楊老師,不言不語,無聲反抗。


    空氣中蔓延出劍拔弩張的味道,楊老師氣得臉色發白,濃妝豔抹的臉頰龜裂出一道裂痕,“好啊!好好!我管不了你是吧!你還知不知道我是你老師?你爸媽有沒有教過你尊師重道?你的書都白讀了嗎?這麽沒家教。”


    陸辰睿雙拳緊握,目光凍結成冰,層層怒意在胸中積澱,倏地小手被一團綿軟包裹,傳來熟悉的觸感,是馮澄思的手。


    女孩微微靠近,伴隨著茉莉花的香氣縈繞在男孩的周圍,好似有安撫人心的力量,刹那男孩眼中冰雪有融化的跡象。


    女孩清脆的嗓音響起,辨識度極高,“睿睿,你不能和一隻花斑虎生氣噢!”女孩聲音不大,剛好傳入眾人的耳朵。


    “撲哧!”教室裏響起陣陣悶笑聲。


    花斑虎是同學們私底下幫楊老師取得綽號,這個綽號頗為形象既突顯楊老師常常喜愛穿豔色衣服愛化濃妝,又比喻楊老師的暴脾氣。


    陸辰睿沒忍住也跟著笑出聲,對上馮澄思狡黠的雙瞳,抬腳往吳詩雨身邊走去。


    楊老師半響才反應過來,原來馮澄思口中的花斑虎是在說自己,一時之間被咽的說不出話來,上前兩步食指伸長就要戳到馮澄思的鼻梁,“你……你這個”


    立刻,楊老師的手指被人一掌拍下,來到馮澄思身邊的盧景皓扯著悠悠的嗓音,“哎呀,楊老師,我外公從小教導不可以拿手指著別人,這樣會被人說沒有家教。”盧景皓著重在外公這兩個字上刻意拖長了一點。


    楊老師一直偏愛盧景皓是有原因的,老師之間偶爾也會談論道,哪個學生家庭背景雄厚,盧景皓的外公是市裏的大領導,在老師之間幾乎是公開的秘密。


    反觀陸辰睿,被陸敬特意囑咐過張老師,不要給他優待,因此在其他老師眼裏,陸辰睿隻是一個個普普通通的學生。


    反而平時同學們與陸辰睿接觸的多,從細枝末節上發覺陸辰睿是個低調的“高富帥”。


    其他同學跟著幫腔,“老師都過去十五分鍾了,趕緊開始吧。”


    “老師別再浪費時間了。”


    楊老師見陸辰睿最後還是按照她的話,站在了吳詩雨身邊,又被盧景皓的話一刺,最終還是偃旗息鼓,


    舞蹈訓練結束後,馮澄思給陸辰睿留下一句話,“那個……我有事就先走了。”拽起地上的書包大步流星的往外奔。


    陸辰睿遙遙的望著她的背影,這段時間馮澄思有些反常,似乎在刻意疏遠自己。也不準確,好像在學校裏麵她還和平時無異,一出校門就巴不得離得他遠遠的。


    上次還對他說:“不要和陌生人的叔叔說話。還有要趕快跑之類的。”陸辰睿腦中冒出各種不好的念頭,甚至連新聞裏常常說的小同學被壞人威脅,拐騙,勒索等等負麵的信息通通鑽進陸辰睿的腦海中。


    陸辰睿心中猛的一顫,會不會她遇到什麽壞人了?說時遲那時快,陸辰睿拔腿追逐著馮澄思的身影向校門口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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