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爾風待二老吃過午飯後才起來。


    一覺之後神清氣爽,任爾風坐在窗前,吃著外婆做的可口飯菜,眼睛彎彎,心情如正午落在院子裏的陽光,愜意又明媚。


    任仲達雙手交握在身後,指縫裏夾著一張紙,走到桌前,擱在任爾風的碗邊。


    “外公,這是什麽?”


    任仲達給了她個高深莫測的眼神,“自己看!”


    任爾風正大快朵頤啃著糖醋排骨,抽空掃了眼,筷子一抖,排骨當即掉到桌麵,她惋惜的歎了口氣。


    信紙上的內容很簡單,碩大的標題《任爾風的作息時間表》,她不想看見都難,在往下,左邊一排全是時間表,右邊一排是對應該時間段她需要做的事情。


    不說其他,打頭的第一行,她就犯眼暈。


    5點半——起床。


    再來每日三餐,吃什麽,幾葷幾素都寫的清清楚楚。


    任爾風不自覺的咽下一口口水,看向坐在她對麵的任仲達,外公像了卻一樁大事般,頗有閑情逸致泡茶,任爾風晃晃信紙,再次確認道:“這是給我的?”


    任仲達遞給她一個無語的眼神,“這裏除了你,還有第三個人叫任爾風?”


    “……”


    看著眼前精確到每一分鍾的作息時間表,任爾風一時之間有些哭笑不得。


    5點半至5點40分——洗漱


    5點40分至6點30風——讀英語


    ……


    18點——到家


    18點至18點25分——洗澡


    18點30分至19點——吃晚飯


    19點至23點——寫作業


    23點——睡覺


    且不說這種機械化的時間表是否符合她的現狀,單單早起這點就讓她頭疼。


    生活要計劃,但也不能全盤計劃,更需要的是靈活變通。比如說碰到被罰掃地的那兩天,或者昨天被薛璿他們強壓著去吃飯,如果是按照外公製定的這份時間表執行,23點睡覺,她豈不是連作業都不用寫了。


    如果說計劃,她一直都有,很簡單就是今日事,今日畢。


    她一直認為,把握當下,就是把握未來。


    任爾風望著因製定出這麽一份完美的時間表,而春風得意的外公。不知道該用什麽詞,來描繪此時的心情,她貫來獨立有主見。


    這九年來生活在京都,也習慣了安排她和母親的生活。雖說每年春節,外公外婆也會來京都,一家團聚,但畢竟時間短,感受不深。可自從母親去世後,遵循母親的遺願,也在二老的強烈要求下,回到了連城。


    剛到外公外婆家的那一段時間,兩位老人家每日的關懷備至、噓寒問暖,讓她既感動的同時也有些無所適從。當時她還有點接受不了這個角色轉換,從一個照顧人的,變成了一個被照顧的。


    可漸漸的她,從生活中一件件小事裏,從兩位老人家反複的嘮叨中,品位到脈脈溫情。


    不過……聽久了,也有耳朵起繭的時候。


    任仲達聞著清冽的茶香,感到有幾分恍惚,他閉著眼坐在客廳地毯上冥想,邊對正收拾東西,準備去給小丫丫上課的任爾風道。


    “看明白了吧,我給你製定的這份時間表,那可是全方麵的把你的生活給安排好,鍛煉身體、勤奮學習、均衡飲食、適當休息……樣樣都不耽擱。你們現在的這些年輕人,作息不規律!有事沒事就喜歡熬夜,隻要你按我給製定的時間表做,保準你身體棒!學習好……”


    冥想結束,任仲達緩緩睜開雙眼:“咦!人呢!任爾風!我話都還沒說完!你跑什麽跑!


    啪!房門關上。


    任仲達氣的吹胡子瞪眼:“……哼!這丫頭竟敢給我開溜!”


    *


    麗日當空,朝暉滿地。


    午飯過後,盧景皓裹著薄毯,鼻孔裏插著紙巾,一臉哀怨地躺在二樓書房內的貴妃椅上,瞪著正劈裏啪啦敲擊鍵盤的陸辰睿。


    秋日池水泛著寒氣,盧景皓在陸辰睿走後,依然在水裏撲騰,眼看著體力不支,急不可耐,這怎麽走上去?老子既不會潛水又不會換氣,還沒等靠岸就得淹死!


    直到管家爺爺接到女傭的報告,衝衝而來。


    盧景皓不會忘記陸林,看到他時嘴角明顯的抽搐,“盧少爺,您所待的那地,池水淺,您大可把腳踩下去,走上岸。”


    “……”


    盧景皓這才理解,陸辰睿方才說:“自己走上來!”不是故意諷刺他不會遊泳,而是真的讓他走上來。


    他雖然常鍛煉,但到底是不會水的旱鴨子,夏天都不遊泳,這秋天就更不用說了,到底沒受住水裏的寒氣,沒一會兒就打噴嚏流鼻涕。


    盧景皓沒膽子埋怨陸辰睿不把話說清,卻記恨上那張照片,聳聳鼻子道:“這麽多年過去了,你花了不少力氣,既然找不到你也該放下了,很多事都是命中注定,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你看看,為了一張和馮澄思的合影,你都緊張成什麽樣了。”


    王鴻進來的時候,瞧見的便是這副怨婦仕女圖。


    盧怨婦尾指微微翹起,捂著胸膛輕咳幾聲,“鴻~來了。”


    王鴻:“……”


    盧景皓把鼻孔裏的紙巾抽出來,扔在茶幾上,王鴻看著紙巾上的鼻涕粘在茶幾,心裏一陣惡寒。


    見他又抽出兩張新的,卷成兩個長條又塞回鼻子裏,“阿睿,如果你當時第一時間不去找相框,而來救老子,老子現在也不會感冒。啊…嚏!小時候馮澄思確實漂亮,長大以後說不定就變成恐龍了。比起虛無縹緲的馮澄思,你難道不覺得,更應該關心眼前人嗎?比如你最好的兄弟,我!啊…嚏!”


    王鴻跟看神經病似的,盯著盧景皓,他難道不知道馮澄思被找到了?


    看著把盧景皓無視個徹底的少爺,看來真沒告訴他!


    王鴻來到書桌邊,恭敬的頷首,“少爺!”看了眼盧景皓欲言又止。


    陸辰睿示意他稍安勿躁,把視線挪向盧景皓,“張梓吟待會兒過來,你確定以現在這副尊榮見她?”


    盧景皓猛地站在貴妃椅上,“陸辰睿!這麽重要的事,你怎麽不早說?不行!不行!我得換衣服弄頭發!”


    他蹦下椅子,踢踢踏踏的套上拖鞋,匆忙走了。


    “好了,現在你可以說了。”


    *


    再次來到南山別墅,任爾風還是被片與世隔絕的園林驚豔。對嚴格如安檢的進入方式,也不再那麽排斥。


    “小姐,這是您的包。請拿好。”


    “謝謝。”任爾風背上包,穿過專供外人進入的小門。


    正要轉到對麵的人行道,這時專供車輛的大鐵門徐徐上升,聽見聲響,任爾風回頭望了一眼,是輛保時捷,估計是這裏的住戶。


    任爾風站在原地,待車通過後,她再穿到對麵。


    不想保時捷,在身邊停下,車窗緩緩下降,露出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任姐姐!好巧呀!你也住這嗎?”


    “沒呢,我來給一個小女孩當家教。”


    張梓吟水靈靈的雙眼彎成月牙,櫻桃小嘴粉嘟嘟的,略帶嬰兒肥的臉蛋兒染著淡淡的紅暈,漂亮又可愛。


    任爾風對她的感覺很複雜,造成這種複雜的因素,她不願去探究,或許是潛意識中刻意回避這個問題。


    拋開其他不談,對於這個女孩兒,任爾風是打心底的喜愛,張梓吟有著這個年齡段女孩最美好的一切,少女的天真純潔,善良可愛,都通過她的肢體語言,神態表情,像水果糖的嗓音傳達出來。


    那次在學校偶遇,兩人互相加了微信,簡短的聊過一次,張梓吟是這一屆高一新生,分在高一(3)班。自此之後張梓吟就改口叫她任姐姐,張梓吟時常發朋友圈,單從她發的朋友圈,都能看出她活潑的個性、豐富多彩的生活。有抱怨作業多,有和同學的合影,有分享的美食,有和家人朋友的聚會……一張張精美的照片,可愛的文字,展示出她生活點點滴滴,喜怒哀樂。


    當任爾風看那些照片時,潛意識中會關注照片中的人,是否有她熟悉的那個身影,不知道是張梓吟刻意隱藏,還是其他原因,任爾風翻遍了張梓吟的朋友圈,隻在僅有的幾張照片中,看到陸辰睿的側影。


    雖然隻是個側影,但任爾風知道,那人一定是他。


    讓任爾風沒想到的是,張梓吟的朋友圈裏,和盧景皓的合影倒是不少,兩人擺著滑稽的pose,搞怪的表情,逗得任爾風樂不可支。而張梓吟發的每條朋友圈,必有盧景皓的點讚和留言。如果不是她知曉內情,多半會以為,盧景皓才是張梓吟的男友。


    她沒有陸辰睿的微信,不清楚陸辰睿是否和盧景皓一樣,也是這般和張梓吟互動。又或是盧景皓在撬陸辰睿的牆角。


    想到此,任爾風腦中亂成了一團漿糊,晃晃腦袋想把這些,與她沒有半毛錢關係的人和事,通通拋之腦後。


    “任姐姐,你怎麽了?”張梓吟小眉毛揪緊,疑惑地問道。


    “沒事,脖子有點酸。”任爾風問:“你家住這嗎?”


    張梓吟雙頰泛起兩團紅暈,害羞的低下頭,甜甜的聲音,軟乎乎的,“不是呢,我來看一個哥哥。”


    任爾風心下明了,她是來看陸辰睿那個渣男的。


    想起昨晚在夜宮門口,陸辰睿和孫翊晗並肩而坐,相攜離去的畫麵。任爾風竟開始糾結,要不要告訴張梓吟,不過到最後她也沒有開口,人家感情的事兒,再怎麽樣也輪不到她一個外人指手畫腳。


    與張梓吟告別後,任爾風望著水塘裏自己的倒影,用力的拍拍臉頰,似警告似勸誡:“任爾風,你要管住自己啊!”


    小丫丫上周末練完舞蹈基本功後,這一周沒少偷偷用她媽手機,打電話向她抱怨手疼腿疼,甚至假傳聖旨,說她媽媽心疼她,不再逼她跳舞。


    今天小丫丫一看到任爾風進門,立馬哭喪臉,估計早把任爾風讓她平時多加練習,幾次之後自然就不那麽痛的話,拋到腦後,嚐到跳舞的苦頭之後,今天說什麽都不練。


    任爾風好說歹說,嘴皮都要磨破了,人家大小姐硬是連個眼神都不賞給她。今天丫丫媽有事外出,家裏成了這大小姐的天下,傭人更是在這位大小姐摔了幾個杯子後,連大氣都不敢出。


    丫丫不高興,任爾風比她更喪,你說這課也沒上,就在這幹耗時間,她到手的錢可不得往外飛嘛。看著錢的份上,任爾風開始猛灌心靈雞湯。


    巴啦啦說了一堆!


    哐當!這下好了,心靈雞湯灌多了,大小姐甩臉子直接回房了。


    任爾風給丫丫媽發了微信,簡單把情況說了下,可能丫丫媽這會在忙,並沒有及時回複,來都來了,也不差這一會兒了,等吧!


    就在她百無聊賴之際,接到了盧景皓的奪命連環扣,一連n條微信,詳詳細細的闡述了,從昨晚他坐在陸辰睿車裏,陸辰睿那個黑心黑肺的大惡魔,如何把他醉酒的視頻發給他媽,再到他睡得迷迷糊糊,大惡魔又是如何故意扮鬼嚇他,最後是今天上午又如何見死不救。


    盧景皓的文字如他的人一樣搞怪,摻雜表情,顏文字,波浪線。任爾風非但沒感同身受,反而越看越趣味兒。


    此時,張梓吟邁著輕快的步伐,踏進書房,“睿哥哥!哇!皓哥哥也在呀!”


    陸辰睿正做著模擬卷,聽到張梓吟甜甜的聲音,把筆放下繞過書桌,來到張梓吟麵前,薄唇輕勾露出幾分愉悅,“來了。”


    小姑娘雙眸彎成月牙,“睿哥哥好!”


    “我梓吟妹妹來啦!”盧景皓擠開陸辰睿,雙臂張開就要來個大熊抱。


    張梓吟捂著偷笑,彎下腰鑽過盧景皓的臂彎,巧妙的躲過。


    小姑娘躲在陸辰睿身後,看著他頎長挺拔的背影,心砰砰直跳,她朝盧景皓探出頭,“皓哥哥,我已經長大了,你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抱我了。”


    盧景皓跺跺腳,佯裝生氣,又窩進了貴妃椅。


    張梓吟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陸辰睿眼中泛起笑意再回到書桌,任由她和盧三歲打鬧。


    小姑娘輕輕的走到貴妃椅邊,喚道:“皓哥哥,你不會生我氣了吧?”


    盧三歲雙手環胸,把頭轉向窗外,“哼!皓哥哥就是生氣了!”


    “啊!”張梓吟歪著腦袋想,如何才能不讓盧景皓繼續生氣,忽然瞥見,盧景皓亮著的手機屏幕,驚訝道:“皓哥哥!你怎麽有任姐姐的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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