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裏靠近門口這邊的人刷的全都看了過來。


    那個被趙振華指著的男人一點慌張的意思都沒有,惡狠狠的瞪過來:“瞎喊什麽玩藝兒?小癟犢子,你哪隻眼睛看著了?”


    “我看著了,你偷東西,你把兜裏東西掏出來。那個,那個戴眼鏡的,你看看你丟什麽了,他掏你兜了。”趙振華這會兒可不怕,大聲喊著。


    “這你都能看見?”張彥明感覺有點神奇。


    “我不是,想進去找座嘛。他那麽明晃晃的,邊上的人都能看見,就是不吱聲。”


    這會兒就是人太多了,大家都擠在一起,小偷周邊的人不管是坐著的還是站著的都木著臉看向窗外,假裝什麽也沒聽見什麽也沒看見。


    其實被偷的人也不一定就不知道,隻是不敢吱聲。一般這種人都是一夥一夥的,喊出來也是吃虧。


    那個被趙振華指認的小偷並沒有落慌而逃,主要是人太多了想擠出去也沒那麽容易。


    就車門這邊鬆快,他直接就過來了:“來,你翻吧,看看我偷沒偷。**養的,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不?”


    張彥明側著腦袋往這個人後麵看,很快就推斷出幾個估計是他的同夥。眼神和別人不一樣。


    車身震動了一下,開車了。車外的景像緩緩移動著。


    小偷也擠了過來。這哥們相當有依仗,一點都不慌。車上的人天南海北的,也抱不成團,都是個人顧個人,隻要凶狠一點沒有人敢反抗。


    隻不過現實比較殘酷,還沒等他發威呢,兩隻手就被擰起來了。


    主要是他一過來離張彥明太近了,這種人說不定身上就帶著管製物,警衛班和安保員都不敢冒險。


    所以車廂裏的人就看著這哥們一到門邊就拐到另一邊車門那去了,看不到了。


    實際上是被兩個人擰著手臂拖過去的,直接上了拷子塞到車門角上蹲著了,從身上摸出一把刀來。彈簧的。


    “有幾個同夥?”安保員低頭問他。


    這哥們梗著脖子看著車門不吱聲。慣犯哪。


    “你知道你這次是多大事不?哥們,你攤上大事了,弄不好就是槍斃,現在指認同夥還能立點功。”


    “唬誰呢?”這哥們完全不以為意,不就是在火車上掏個兜嘛,了不得拘留,連勞改都攤不上。其實這才是這些人的最大依仗,處罰太輕。


    “不信哪?”安保員笑了,掏出證件給這哥們看了看:“你特麽帶著刀知道不?靠過來五米我就可以斃了你了,你看看你剛才離我多遠?”


    多遠,一米都不到。安保員說的是事實,按照保衛條例,五米是最後警戒線,這種帶著凶器的隻要亮出來就可以不問原由的擊斃。


    這個最終警戒線是按著級別來的,一般是三米,張彥明這個標準是五米,再往上就是二十米。其實再往上別說二十米,兩百米範圍都在控製之中。


    “那個,那個,還有那個。”張彥明往車廂裏指了三個人:“我就看出來這三個,你們再問問。”


    安保員過去把三個人叫了過來。


    “什麽意思啊?”幾個人還沒明白是怎麽回事兒,大咧咧的就過來了。打架他們不怕。


    又搜出來兩把彈簧,四個人蹲到了一起。都不傻,一看這架式都沒敢反抗,可乖了。


    “還有誰?再給你們個機會,是跟我們走還是交給鐵路看你們表現啊,有能耐的就剛住別拉稀。”


    結果是真剛不住,這些人心眼透亮著呢,局勢看的特別明白,互相看了看就有了決定。服了,把另外兩個同夥找了出來。


    六個人,四個黑水的兩個中州的,在申城‘打拚’,這回是去蓉城看看有沒有什麽發展機會,有機會就混一段,沒機會就去中州。


    “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順手了。他們能有什麽錢?看著比我們都窮。”


    “你還委屈了?”趙振華拿著從他們兜裏翻出來的幾個錢包,還有一台手機一臉得瑟。


    “給人還回去吧,得瑟什麽?”張彥明被隔離在另一邊車門這裏不許靠近這六個人,和列車員待在一起。


    “先不能還,”列車員插了一句:“這是證據,還是等乘警過來交給他。”


    “也行。你不說去找乘警嗎?”


    “不不用找,剛開車他要巡車,馬上就過來了。等會兒就行。”


    列車上的乘警是有規定的,剛開車,到達終點站之前,他都要巡車,從頭到尾走著看一遍。


    中間的途中白天一個小時巡視一次,晚上四十分鍾,一般列車上都是一名乘警長,一名乘警,乘警長在臥鋪區,乘警在硬座區。


    也有些長途車是三個人,兩個人的警組比較常見。列車員和列車長會倒班,有一半時間的休息,而乘警基本上沒有,從頭至尾。


    國內的乘警是個比較尷尬的職業,也相當辛苦。


    怎麽說呢?這是個三不管的職業,是不是警察的警察。


    說是警察,公安那邊不管也不問,說不是警察,他們幹著警察的活。


    說歸鐵路管,可是卻不能算是鐵路的正式職工,說不歸鐵路,除了鐵路沒人要了。


    相當辛苦的一份職業,工資低到可憐,一般情況下,一個列車長的獎金都比乘警長的工資高。


    一趟列車幾千人,處理糾紛,維持秩序,管理治安,抓捕犯罪,防偷防盜宣傳,消防設施檢查,安撫乘客情緒,處理緊急事件,就那麽兩三個人要麵麵俱到。


    九十年代的列車上有多麽的擁擠多麽的雜亂,不經曆過的人是永遠想像不出來的。


    這麽說吧,曾經有幾趟列車被稱為黑道南北大動脈。


    一直到動車高鐵時代,實名製,強製安檢,站票削減再加上車輛監控係統的完善,才算是從本質上解救了這個群體。然後列車就變成了單人警組。


    全國人有一個算一個,誰敢拍著胸脯說自己沒被乘警保護過?沒有人,隻是大部分時間你不知道,直接忽略掉了,你隻會記住幾個漂亮的乘務員小姐姐。


    大多數人沒有概念,在動車高鐵之前,國內全程超過七天的列車線路多不勝數,列車乘警乘務要帶齊春夏秋冬全部的服裝來回換穿。


    其實我們每個人背後,都有無數人在默默的,悄無聲息的付出著,這才是我們這個國家如此安定,安寧,安全的根本。


    可以隨時隨地隨意的一個人背上行囊去往任何你想去的地方,輕輕鬆鬆的旅程,除了錢不需要考慮任何其他的事情,在這個世界上,隻有我們。


    乘警就是其中一枚軍功章。


    “平時車上這些人多嗎?”張彥明問列車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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