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凡音姑娘能遇著主子你,是她的天相,她是福人兒。”


    “是了。她是個惹人心憐的孩子。算我這個主子托你了,替我照顧她。若不願當做妹妹,就……日後收了她吧。隻一點,千萬不可迫她。”


    “我……”


    “行了!”


    司幻蓮聲音瞬間淩厲。


    滄海隨之一愕。抬頭看去,卻是二皇子複霖跟著長皇子鴻亦來了。


    “嘿,你回來了!怎麽不回宮中,皇奶奶盼著你呢。”


    司幻蓮無處可去,不回宮中,他也不能去百裏府中落腳。


    於是便在天牢外不遠處的土地廟席地而坐。


    鴻亦和複霖顯然是來天牢看築南王的。


    恰好其中一侍衛眼尖,先瞧著了滄海的馬。


    滄海是皇城人士,家住皇城多年,司幻蓮非要留在這天牢外,他自然就先回了一趟家。


    牽了匹馬出來,順便帶了些幹糧給主子。


    複霖若無其事的口氣引起了蒼城浴血歸來的主仆倆的驚疑。


    這個時候築南王押送回都的消息,定然已經在皇城中炸翻了天。


    隻有老人們知曉,這個築南王啊,


    是永世不得返都的。


    哪怕皇太後駕崩了。


    築南王入都,隻有一個可能,就是來受死的。


    這是北央殘酷、麻木的祖訓。


    據說立下此祖訓的先帝,就是遭到了自己手足的背叛。


    同母同胞的兄弟,將自己推向了毫無回旋的深淵。


    先帝絕地反殺,殺死了自己所有的兄弟手足。


    並令史官留下祖訓:


    北央朝內,永不得存在嫡親血係王爺。


    隻要一個皇子登基為王,必將殺死自己所有同父兄弟。


    生死不度!


    以免日後為禍人間。


    央帝謖融衡,登基之日賜死了父親留下的所有子嗣。


    除了一個人,自己的母胞弟弟,謖壬冉。


    這,在北央曆朝曆代中,從未發生過。


    是大忌!


    北央能如此橫行昌盛百年,有史家稱,與北央皇室冷酷無情的祖訓有關。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若無情人長久。


    此言並非信口胡謅的。


    可是光從複霖輕描淡寫的口吻中,


    聽著就像是司幻蓮又偷溜出去與百裏府小公子打獵了。


    回來的晚,皇太後在惦記呢。


    司幻蓮目色疑慮的看了一眼鴻亦。


    複霖可以沒心沒肺,但鴻亦不會。


    但鴻亦的表情看著也不像什麽大事。


    難道……宮中情況有變?


    央帝不打算賜死築南王了。


    司幻蓮此刻才有一絲後悔。


    自己先入為主了。


    應該早回皇宮中打探消息的。


    實在不行,抱著央帝、皇太後的大腿求情也成。


    “天色已晚,兩位皇子特地出宮是為了?”


    “提審築南王。”是鴻亦回答的他。


    央帝這是要,連夜提審?


    ……


    ……


    謖融衡,謖壬冉兩兄弟已經多年未見了。


    央帝看著自己的胞弟,他還是那麽年輕,


    眼神中雖然疲憊,卻依舊存有曾經輝煌的氣勢。


    而自己呢?


    央帝早就命人撤了所有的銅鏡。


    他害怕看到自己,害怕看到自己越來越衰老。


    越來越羸弱。


    越來越心慈手軟。


    若是重來一次,他已經不複當年雷厲風行的手段。


    下不去那個狠手,斬殺了自己所有的皇脈族兄。


    但是沒有辦法,他是央帝,央帝就必須是那個冷血無情的人。


    這,是祖訓。


    “多久沒見了?”


    “二十年了吧。”


    “是啊,差不多……”


    築南王跪在地上。


    央帝盤腿坐在臥榻上。


    摒去了周圍所有的侍官。


    隻單獨留下兄弟兩人。


    想想也是挺恐怖的一件事情。


    曾經滿皇宮的兄弟手足,最後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央帝想到了自己的兒子們。


    最終不知道會是哪一個留下來。


    親手去殺死他的兄弟們的時候,又是什麽樣的心情。


    正是由於早就可以預料的結局,北央的帝王從來不會與自己的子嗣親昵。


    早晚一死,還是去鬼門關前父子攜手並進吧。


    親情涼薄,最盛莫過於帝王世家。


    “老太後那裏,去過了麽?”


    “還未曾去。”


    一入皇都,就被人押入天牢,方才受審。


    哪裏有機會去拜謁母後。


    央帝也不過是故意裝作不知情,胡謅的問了一句。


    “有時間去看看她老人家,她疼寵你家阿蓮,勝過宮裏的任何一個皇子。”


    築南王相信央帝的這句話,是真心的。


    皇太後會尤寵阿蓮,那也是情有可原。


    六歲就離家,離了父母親的孩子,難道多一分奶奶的偏愛,央帝也要不高興麽?


    “皇兄。”


    “啊?”


    多年不曾聽到這句皇兄,居然有些膈應。


    “臣弟有一事不明,還請皇兄指示。”


    “什、什麽事?”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吧。


    “賤內,沐氏,可是受央帝重委?”


    “……”


    ……


    ……


    “來人啊——”


    “陛下遇刺啦!”


    “抓刺客——”


    “不對!!刺客是築南王!”


    ……


    一時間,火光紛亂而起。


    人聲嘈雜。


    謖融衡按住肩膀上狹小的傷口,指縫間有血絲流出。


    謖壬冉依然紋絲不動的跪在地上。


    眼眸都不曾抬一下。


    “別恨我,小冉。”


    “皇兄,我隻是想知道為什麽……”


    為什麽將沐隱娘賜婚予他,卻又要奪走她。


    “她的心,不該向著你。”


    “什……”


    央帝給與非門下縱琴閣大閣主下達了秘殺暗令。


    刺殺的目標,卻不是一個人,而是二選一。


    是築南王謖壬冉,還是鬼麵黑煞部落的酋長鬼擇多鐸?


    顯然,沐隱娘已經給出了她的答案。


    謖融衡的身體每況愈下,他唯恐自己堅持不了幾年了。


    然而他的狀況卻沒有幾個人知道。


    一旦他死後,已經可以預見一場廝殺。


    他並不在乎是哪個兒子執掌皇位。


    無論哪一個都是他的兒子,他都是已崩的太上皇。


    他這輩子兢兢業業,克勤克儉,幾乎毫無過錯。


    除了,留下了自己胞弟築南王一命。


    雖然他之前想過,隻要把築南王唯一的獨子留在宮中作為人質,


    築南王翻不出天去。


    可是,若是自己死了呢?


    司幻蓮的隱忍不發,令央帝感覺到了深深的恐怖。


    他在司幻蓮的身上,清晰的看到了自己胞弟的影子。


    央帝與築南王之間歲數相差頗多。


    從小築南王就是個小跟屁蟲。


    甚至在央帝盛年時,不幸因為遭其他皇子排斥,被先帝流放邊疆。


    也是築南王始終暗中通信,告知他皇城中發生的大小事件。


    說謖壬冉是個野心極大的人,央帝不相信。


    但說他是個完全沒有野心的人,央帝更不信。


    一個沒有野心的人,會把自己兒子毫不猶豫的送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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