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小爺真的下定決心,要叛國了?


    她幾次三番張開口,卻都無法向他提出心中的疑惑。


    她是縱琴閣的人,是與非門的人,是央帝的人,是北央的人。


    原本她就是北央的人,因為她的母親就是北央的人。


    與其知而無法坦然相對,不如不知。


    “小爺,我就在這北央的皇城之中,等著你。等你早日歸來。”


    她說的那麽樣的清寡,那麽樣的和淡,在他的胸懷中紋絲不動,僵直的像個玩偶人。


    他酸楚的鬆開她。不知她是不明含義,還是……本無心而已。


    司小爺回到滄海身邊時,滄海被主子陰鬱的神色嚇到。


    他知道,主子留下來就是為了與凡音姑娘告別。


    不告而別的消失,已經在兩人的心底各自留下了芥蒂,所以這一次無論如何他都必須對她有個交待。


    那交待哪怕僅僅隻有一句,等我回來。


    滄海不敢說話,小爺卻說話了,“小音留在皇城中,不隨我們走了。我們即刻出發,趕上羽翎郡主他們。”


    滄海頓了一頓,神情膠著。


    “說。你什麽時候也變得這樣,有話不對我說了。”


    “主子,內人阿容……想跟著我們一道去。”


    內人,阿容?


    啊——是憐容吧。


    “隨你。既然是你家事,以後不必問我了。”


    滄海喏著依然不敢多言。


    小爺再次停了下來,“沈滄海。”


    “?”已經很久,主子沒有連名帶姓的喊他了,整個人隨之一肅。


    “這次去西荒,你可要仔細想好了。在北央的一切功與名,一旦走出蒼築關,你就什麽都沒有了!”


    “屬下明白。屬下願意跟隨主子!”


    臨走之前,司幻蓮再次望向了東山坳上那縷白色的浮影。


    看起來那樣單薄、脆弱、消瘦,然而卻可以那樣固執,堅韌,又我行我素。


    在皇城的最後一個人,司幻蓮去見了百裏明月。


    百裏明月愈發的憔悴如枯槁,連司幻蓮見了都不由得唏噓。


    “可還好?”


    明月矮身過來,靠在他的肩頭,依舊一副從前浪蕩公子哥的模樣。


    但是小爺知道,他不同了。


    他身上有濃濃的酒氣,眼神卻愈發的清明,不僅清明,甚至帶了灼灼的光輝。


    仿佛能燒人。


    “多久沒睡了?”


    “我睡不著。”


    “老醒著也不是辦法。”


    “我睡不著。”


    他整日整夜的喝酒,就是為了能夠閉上眼睛,而眼前不出現父親臨死時候的模樣。


    他看起來並不痛苦,反而露出淡淡的笑意。


    是因為與殺手之間談妥了某個交易?心滿意足?


    他無數次的,在半夢半醒的夢魘中殺死沐凡音,用各種各樣手段,有淩厲的,有幹淨的,有凶殘的,有虐殺的。


    一次次的從滿手鮮血的臆想中驚醒過來,就算在剛清醒的片刻,她觸目驚心的屍骸依舊躺在他的麵前,揮之不去。


    殺了她,就能替父報仇麽?


    不能。


    因為真正殺死父親的,不是她,是央帝。


    她就是利劍,而央帝才是那個手握利劍的人!


    然而他是北央的子民,央帝是北央子民的天,是地,是神明,是不可逾越的主人。


    他殺不死他。


    “阿蓮,阿蓮,我不明白……”


    “你會明白的。”


    “不!我不明白!為什麽,為什麽你可以做到……與他那樣談笑風生。明明知道,是他害死了你的父親……”


    司幻蓮肩膀一聳,明月差點跌落在地。他穩定了身體,詫異的看著他。


    “怎麽?”


    “你怎麽知道的,是他害死我父親?”


    小音說,築南王是病死的。


    他可以不信天不信地,但是他信小音。


    可為什麽明月會說,是央帝害死了父親。


    百裏明月眼底裏深深的恨意,“我知道。我就是知道。我還濫好心,偷偷寫信去告訴你長姐。原本以為她知道了至少會有一點點反應,結果還不是死人一個。看來你們築南王府,也不過人情淡漠至此了!”


    !!!


    司幻蓮身心大駭。


    怪不得,怪不得洛綺堯會突然發密函警示他。


    他一直以為,長姐是關心著父親的,所以時時刻刻注視著父親的動向。


    原來不過也隻是明月的一時好心罷了。


    “洛綺堯早就與築南王府沒有關係了。從她出嫁的那一天開始。”


    司小爺麵無表情的說著。就好像在陳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那胡暮蘇呢?”


    “……二姐?”想起那場火,寸草不生,遍地灰燼,屍骨無存,“她不在了。無必再埋怨一個死人。”


    “她還活著。”


    “你說什麽!!!”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司幻蓮睚眥俱裂的瞪著百裏明月,過分了!就算你心情再不好,說出這樣的話也過分了!!


    “我見到她了。”


    百裏明月繼續不管不顧的說著,一股魚死網破的消極。


    “我不會告訴你在哪裏見到的。反正……你我都是去不得的。”


    天地之下,有哪裏……司幻蓮愕住了!


    北央皇城,連禁宮他都去得,唯一去不得的……隻有與非門。


    難道?!不會的!絕對不會的!


    “怎麽,不相信?不相信你的小凡音會騙你?她也是與非門的人,凡是與非門中,都乃央帝之手足、之鷹眼、之護盾、之利劍,她是央帝的,不是你的。”


    “……夠了!”


    司小爺,被人背叛的感受很痛苦吧,很痛很痛苦吧……尤其是,那個親手撿回來的,嗬護在手掌心的小人兒。


    很痛苦吧!


    百裏明月無聲的睨笑著,臉色蒼白如雪,卻從每一根毛細血孔中散發出蒼涼、卑微的笑聲,麵色猙獰。


    “明月,為何你會變得這樣?”


    “背叛、失望、又如何?誰叫他是央帝,他是高高在上……”


    司幻蓮再顧不得許多,一把上前捂住了明月的口鼻。掌琴閣人遍布天下,尤其在這皇城之中。


    但凡一句兩句戲謔之言,都會留檔存冊。


    央帝已經對百裏府都痛下殺手了,眼中已毫無忌憚,他不希望百裏明月也步了百裏大人的後塵。


    “明月,皇城之中,說話萬萬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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