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在小爺的心中,自己就那麽不堪,那麽低微,與那個憐容都比不過麽?


    小爺顯得越是沉靜,踏嚀的心就越是動蕩。


    她感到了害怕,害怕小爺的話會更深的刺傷到她。


    她那麽在意他,他的哪怕一言一語都會留在她的心底深處,反複咀嚼。


    所以他若是傷害她也是那麽容易。


    “小爺,你不要我……對麽?”


    “是。”


    踏嚀的手臂鬆開了,豁然之間就鬆開了。


    司幻蓮原地不動的矗立了一會兒,待他再回過頭的時候,那個丫頭已經消失了。


    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和曜!”他朗聲喊道。


    一身黑色戰甲的和曜緩步走了進來。他的臉上有傷,傷的不重卻很難堪。


    “怎麽回事?”


    “小爺請恕罪。”說完便沉默著,低垂著頭。


    在他的身上,司幻蓮能夠看到滄海的影子,所以把他從前鋒提了過來,留在自己的大帳中。


    可是看得出和曜並不領情,他年輕氣盛,寧願征戰沙場,而不是做一個貼身的護衛。


    “以後,任何人你都可以阻擋。”


    聞言和曜寬闊的肩膀震動了一下。


    “任何人。甚至酋長和郡主。”


    “可小爺,我們是在羽翎,不是麽。”


    “那又如何。”


    和曜抬頭了,他的目光在半空中與司幻蓮相遇。


    他看出了小爺眼底深處的果斷、堅韌、野心,他無聲的抿住了嘴唇,這個主子他沒有跟錯。


    他原本是北央與西荒邊界的浪人,流亡族的後裔。不願意屈居於北央,也不肯與蠻夷之族為伍。


    但是身邊許多的人湧入了西荒,他們說西荒有一個羽翎部落在廣招人馬,不問出身不論前世,隻要有一身本領就能建功立業,就能擁有自己的天下。


    那個時候的和曜還是個自由的獵戶,可是因為北央中雪匪流竄橫行,已經沒有什麽生存的空間了。


    他隻是為了混一口飯吃,便潛入了西荒。


    羽翎部落鐵騎軍的招募,嚴格而規矩。甚至有人想送馬匹,送牛羊,結果牛羊馬匹都被扣下了,人卻被征兵隊趕了出來。


    和曜無論是騎射還是近戰都擁有自己的心得,十分自信。


    輕而易舉的就進入了前軍。


    第一次閱軍,見到小爺的時候他還以為那隻是個軍師。小爺過於消瘦了,體格單薄,雖然四肢修長大開大合,然而在勇蠻的西荒戰士麵前,顯得不堪一擊。


    但是小爺用技巧和實力,證明了自己。


    百人斬,他隻是微微的喘氣,麵色如常。


    小爺高高在上的說,“各位都是西荒乃至整個中土的勇士,各位的力量和勇氣甚至在我之上。今日踏進我鐵騎軍的門檻,就是與我司幻蓮一族之人,我能保證的是你們衣食無憂,但非大富大貴。我會將我懂得的一切沙場作戰之力交付給你們,助你們猛勇更悍。而你們將成為我的血脈,我的筋骨,我的鋒刃,與我——沙場無敵!”


    “小爺——”


    “小爺——”


    “小爺——”


    ……


    呐喊聲此起彼伏。和曜便是在這樣的氛圍中,將自己交托給眼前的這位司小爺。


    他沒有聽過他的名號,也不知道他的來曆,隻聽軍中人說他來自泱泱大國的北央,他是鎮守蒼築關築南王的獨子。


    現在,他卻是羽翎的駙馬,羽翎部落最強的戰將。


    小爺的眼裏,沒有羽翎。隻有敵人。


    這是鐵騎軍中人人皆知的。


    小爺曾經說過沙場之上,隻要將自己陷入危險境地的,就是敵人。哪怕是羽翎部落的軍部,也不必留情。


    沙場點兵,小爺口中沒有我羽翎軍,隻有我司幻蓮的鐵騎軍。


    有人拿他與鬼麵部落的鏡王鬼擇彌荼作比較。鬼擇彌荼的百鬼夜騎也曾經隻聽鏡王一人號令,而不識酋長鬼擇多鐸。


    但是在鬼擇多鐸被刺身亡,鏡王遭到部落其餘世子聯合抵製的時候,大部分的百鬼夜騎還是退了。


    唯一不同的是,百鬼夜騎,都乃鬼麵部落的戰士。


    而小爺的鐵騎,卻是來自不同部落,甚至西荒以外的戰士。


    有人評價這是小爺吸取了鬼擇彌荼失敗的教訓,小爺的心早就不在羽翎部落了。


    小爺叛出羽翎部落自立門戶,那是遲早的事。


    所以在鐵騎軍中常常會有這樣的爭辯之聲,若是小爺出離了羽翎,作為鐵騎軍的一員,是否應該跟隨舊主?


    然而,誰才是鐵騎的舊主呢。


    ……


    ……


    司幻蓮與北央的一役在所難免。


    六皇子謖畢淵抵達蒼城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撤了卞六郎的職,他憑什麽作為鎮守大員?


    然後就是親筆修書告訴司小爺,他來了!


    意思是,我們是兩兄弟,有什麽話都好說。現在北央境內處境危難,請不要再劫持北央的商隊了,你要什麽開口對我說,除了你那個死掉的父親,其他我都盡量滿足你。


    然後又將昶廣將軍提拔了起來。這個人好不好用先看著辦,但至少他是司幻蓮的姐夫吧。


    司幻蓮全家都死絕了,不看僧麵看佛麵,這個姐夫他總還要認的吧。


    完成了一切部署後,畢淵就靜靜的等待著。


    他感覺自己這一次比上一次來到蒼城是穩健老練了許多,也沒有那麽誠惶誠恐了。


    對於立刻撤換卞六郎一事,他也有自己的主意,卞六郎不屬於皇後一派,與圭羊公狂戰派也沒有那麽親近。


    這樣的人一直屬於牆頭草,牆頭草是容易拉攏的,卻也容易變卦。


    今日你強他依附於你,改日你落魄了他轉身就離你而去說不準還要落井下石踩你一腳。


    畢淵沒有別的長處,就是有自知之明,他是自詡卞六郎絕不會為自己所用的,留置無用不如棄之。


    但是昶廣就不同了,昶廣的妻子是司幻蓮的長姐,自己與司幻蓮在皇宮之中也算情同手足。


    昶廣多年來始終不得重用,與他娶了那麽一個妻子是脫不了幹係的。


    所以他要投效一個皇子的話,自己這個六皇子不是正和心意嘛。


    於是不幾日後畢淵就舉辦了一次蒼城慰勞盛宴,算是鼓勵邊關將士們辛苦守城。


    他雖然在皇城中不受人重視,但是在這僻遠的蒼城之中,到底還是個宮裏的皇子。


    昶廣曳寒與夫人也應邀出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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