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南城區南郊一處荒蕪的工廠,宋八兩正站在門口,呆呆地看向工廠內部。


    此時博士就在裏麵,沒想到那個藥劑根本不能讓博士撐上一個星期,甚至連三天都有些勉強,不過好在聯合政府想要的東西都已經從博士的口中知曉了。


    而在博士的強烈要求之下,還有和災應局軍方共同協商之後,最後決定在今天正午,用槍殺死刑結束博士的生命。


    “八兩兄!”忽然宋八兩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不用回頭宋八兩也知道是許白這家夥。


    “博士就在裏麵嗎?”許白也站在宋八兩身旁,跟著他望向工廠內部,


    “一個時代的人物即將隕落在我們的麵前,真是讓人有些唏噓啊。”


    宋八兩扭頭看來,“是博士讓你來的?”


    “嗯。”許白點了點頭,“博士也其實也算是我的師叔吧,那天他告訴了我很多……關於老爺子和他們老師的事情。”


    還有關於我自己的事情,這句話許白並沒有說出口。


    許白自己可以坦然接受自己是生物兵器這個事實,但他不敢保證其他人也能接受這個事實。


    “你怎麽把阿拉也帶來了?”宋八兩看向那個抱著許白手臂的小女孩,皺著眉問道。


    許白苦笑著回答道,“阿拉不肯自己待在家裏,死活要跟出來,反正不是什麽危險的事情,也無所謂了。”


    看著阿拉瞪著大眼睛對自己怒氣衝衝的模樣,宋八兩不由得微微一笑,“說的也是。”


    許白猶豫了一會,最後還是決定問了出來,“關於佐佐木世玉、淩諾婭和另一個神秘幹部的事情,博士說了多少?”


    其實許白最關心的還是那個幹幹淨淨又沾滿鮮血的少女,她是如此的愛著自己,以至於自己也無法去忽略她。


    在揮下那一刀的時候,許白還是有過一些猶豫的,但最後還是下不了手,隻是割斷了她的劉海。


    “他沒提到。”宋八兩搖了搖頭,“但是在你帶回來那輛火車上,我們倒是拿到了不少關於這幾位幹部的東西,現在正在挑去一些軍方所需要的資料,之後剩下的就交給你們了。”


    “交給我們?這樣做沒問題嗎?”


    “當然沒什麽問題,不要忘記,你可是許博士的孫子,秦鴻文是劍宗之劍,另一位葉公明也和雷鳴教派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你們都值得信任,也都願意在追蹤半曉這件事上出力,交給你們自然是再好不過的選擇。”


    “其實……我不想出力……算了,反正秦鴻文和葉公明兩個家夥是肯定會管的,我也沒辦法置身事外。”許白歎了口氣,本想過平靜生活的自己,卻從阿拉被當成生日禮物送到家裏之後,開始身不由己地卷入這個旋渦。


    “宋副隊,正午時分馬上就到了。”此時工廠內部傳來一句呼喊聲。


    “走吧,去送博士一程。”宋八兩看向許白。


    “嗯。”許白表情平靜,眼底中卻浮現出莫名的感傷。


    走進工廠內部,許白卻發現工廠裏到處掛滿了白花黑布,仿佛這不是行刑場,更像是靈堂,而自己是來參加博士的葬禮一樣。


    或許這就是聯合政府對博士最後的尊重與敬仰吧。


    “敬禮!”忽然響起的指令聲,讓周圍一身戎裝的軍人立刻向著工廠中心處的老人齊齊敬禮。


    之後便是一片寂靜,在場的所有人表情都肅然而悲傷。


    “一路走好,盧格納博士。”宋八兩在內心默念著,在場的所有人都默念著。


    此時博士半躺在一隻普通的躺椅上,如同一個正在午休的老人一般。


    他微微睜開眼睛,費力地在人群中尋找著那個身影。


    “許白……師兄……”


    終於,在人群的中心,他看到牽著阿拉的許白,欣慰的笑了起來。


    我好像看見你了呢,師兄,許誠師兄。


    但下一刻,博士卻忽然皺起眉毛,目光離開了許白,停留在那個紫色短發的小女孩身上。


    “這……這是……”博士忽地表情微微變化,渾濁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阿拉。


    這個小女孩,就是和許白在火車上交談的少女,當時自己就已經隱隱約約有些眼熟了。


    但直到現在,直到許白拉著她的小手,兩人融洽相處的模樣,才喚醒了博士內心最深處的記憶。


    這個小女孩……這個小女孩自己怎麽可能會忘記呢?她就是一切的罪魁禍首!讓老師自殺的直接原因!


    名為“潘多拉”的機體,意為“一切災禍的源頭”的究極生物兵器。


    而能讓“潘多拉”如此安靜而乖巧的……


    博士的目光緩緩地挪移到許白的身上,許白的身影逐漸和自己記憶中的那個人慢慢重疊。


    “原來是我錯了……一切都猜錯了……”博士嘴角微微下垂,似乎是在苦笑,


    “師兄,還是你技高一籌,騙過了所有人。”


    此時太陽剛好穿過工廠上方的天窗,直直地照在博士身上,讓他全身都沐浴在陽光之下。


    “午時已到,送博士上路。”宋八兩沉聲說道。


    “恭送博士!”周圍的軍人們也齊聲響起了雷鳴般的聲音。


    嘭!


    一聲槍響,靈能彈已然穿過了博士的額心。


    在這彌留之際,博士終於明白了,為什麽師兄這些年來從未表露過悲傷,為什麽老師最後會選擇自殺而不是另一個選項,博士已經得知了所有事情的真相,隻是他永遠無法把這個真相公布於世了。


    不過……老師的遺願,自己的遺憾,這些年來所有的孤獨與悲傷,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隨風入土。


    博士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隻留下一個釋然的笑容。


    阿洛瓦·盧格納,德意誌籍,曾任曉的高級研究員,現任半曉第二位幹部,人類偉大功勳之一,於災厄一百四十九年於華國南城區逝世。


    在他漫長的人生中,隻有一段短暫的美好時光,那段時光結束於當年的“曉之亂”,之後他便心懷愧疚而孤獨地度過了百年時光,百年以來從未找過配偶,膝下無子,孤身一人。


    直到在臨死之時見到這一幕,才解開了他多年以來的心結,這位被冠以“博士”之名的老人終於得以安然離世。


    許白看著博士臉上浮現出那最後的笑容,深深地歎了口氣。


    “能以這樣的方式結束他的一生,博士應該很開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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