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眾人靜默,也瑟收了話頭,周遭亦更無人膽敢發聲。


    隻是葉念安盯視也瑟的眼光,好似一把利劍,令所有人噤若寒蟬。


    一瞬間空氣變得粘稠,厚重的流通不起來。


    如斯氣氛僵持了小一會兒,也瑟發覺葉念安好似有待他續解之意,則又偏過頭顱說了下去。


    “師傅不僅風水堪周、易經八卦樣樣精通,道術謀略也遠勝陳清野等一列重臣,更惶論獨具定國安邦平天下之智。


    以致結怨內外,種下禍根,令朝中隱於幽暗處窺覷不斷的一脈豺狼小人,有了更多惡念歹生的機會。


    慢慢的,時日一長,坊間肆傳李世雄枉起謀權篡位之野心。


    其光鮮亮麗的外表下,包裹的是殘忍虛偽、陰險狡詐的黑心腸。


    這樣一來,曾經權傾天下的李世雄便成了威脅撼動聖皇龍基、圖謀不軌的大惡罪臣。”


    “哎,等會兒……這都是哪跟哪呀?


    不是在說陳清野麽?怎地說著說著又繞回去了。”薑春暗自嘟噥著,滿頭霧水的發問道。


    “偶滴個親娘喲!


    這李世雄不就是穀主和葉先生的師傅麽?


    阿春兄許是沒將故事脈絡理清楚呐!”盧小六眯起細眼,翻去道眼白。


    “嘿嘿,我一介獵夫本就粗莽。


    不過李世雄就是二位師傅釋比,倒還是聽懂的。李世雄和陳清野合演的那出苦肉戲,我也是明白的。


    隻是有一點想再問過穀主,那少年可否是穀主您本尊?”


    薑春自覺有些委屈,一股腦兒地倒出一大通。


    “嘖,有三叩穀當才有三絕穀,這豈不是廢話?”盧小六複又情急補充道。


    “即然事已明了,隻是一場誤會。


    愚弟現隻關心,何時能將我等帶出地牢?!”


    葉念安全然不顧幾人正行的對話,顧自冷冷一句,將身邊閑雜碎語打斷道。


    “關照全局,預留後手,以備後患,確確實實是師傅他老人家喜用的手段。”


    也瑟盯視著阿春與盧小六二人,語速不緊不慢。身卻已朝著索胡由和仡讓兩個微抬了抬手臂,示其將牢房內若幹人等鬆繩鬆綁。


    “因此,那名在陳清野處委屈求全的少年,便是師兄您。


    故事裏陳清野押解李世雄等人帶路尋銀那日,你與老爺子隻是被迫無奈才想起用井鬼勘靈之術來誆騙陳清野。


    事實上,老爺子早就知曉了那筆前朝官銀就


    沉落於昌越河底。


    隻是老爺子自己也未料見,那日折枝紫星樹花蕊由黑轉白會成功靈驗。


    爾等心明陳清野一幹就在一邊靜立旁觀,索性以假作真迷離人眼,再將不知情的陳清野拉攏進來,即興演起這出戲碼。


    如此,陳清野及其跟隨的一列軍仗親眼目睹,均信以為真。


    回朝後陳清野如實相稟,成功瞞過當時夏州的聖皇統帥。


    爾後,陳清野履承當日之約,襄助老爺子隻身逃離夏州,藏匿於橫穀寨。


    而他自己則拿著這筆巨額官銀,從此不再過問朝堂之事。


    隻不過,愚弟尚有一事不明。


    師兄何故甘心隱匿於此另立山頭,而不是去尋老頭子共謀大業?”


    葉念安一邊揉著勒進皮肉裏的韁繩紅印,一邊頷首自將肚中理解悉數道出。


    索胡由與仡讓走至最後一個人跟前時,躊躇一頓。二人迅疾對視後,甚為默契地轉向也瑟。


    此際葉念安話音方落,也瑟腦中正琢磨著話中深意。倏見對麵二人四眼,不禁又往旁偏了偏,落在暗處的雷柔麵上。


    也瑟本意隻釋了葉念安無關幾人,且疏漏了雷柔已無端知悉他深藏多年的身世秘密,一時間有些猶豫不決。


    “總杆首!?”


    二人未得旨意不敢妄動,見穀主似陷深思,不得已又喊了一聲提醒道。


    “鬆綁吧!你們總把頭今兒兄弟相聚情正難抑,自然也會給我雷柔留條生路的!”


    雷柔嬉笑著一鬆麵皮,朝也瑟方向弩了弩嘴巴。


    被鬆解的幾人已全數挺直了身軀,靠向葉念安周身。窸窣聲響中,俱被雷柔此句一驚,立時轉望過去。


    人如城池,裏外不透。


    表相看似安逸平和,實則內心風聲水起。


    雷柔此人雖常是一副玩世不恭的紈絝痞相,可散開的瞳孔總隱含著如炬炯光。


    這正是他蘊藏深處,肉眼辯看不清的軟實力。


    如斯甚微之處興許除了葉念安,並無人覺。


    此趟脫臉算得上機緣巧合,但身陷穀中地牢究其何因尚未解開。


    葉念安內心暗暗覺得,也瑟蟄伏於此三不管地界多年,與這夔關水道、與他轉任的雷總都督,始終有著些微幹係。


    凡事做個有心人,深植根基總不是件壞事。


    想到這裏,葉念安掀開衣擺踱至也瑟跟前微微一福,佯裝無意道。


    “多深的根基,築多高的牆。


    雷公子出身名門,師兄行商越貨,總是有互相用得著的地方。


    師兄不如罔開一麵,好給愚弟與雷公子一個結交的機會。”


    聽聞此言,也瑟心下登時驚怒交加。


    可話已至此,自家師弟不明所以就公然解圍,顯然將事態鬥然扭變顛覆,麵兒上自是沒有再駁回他話的道理。


    他也瑟不能被人捏住七寸,就算真有,他也要親手斬下。


    “哈哈哈哈!到底是名動川峽路的雷家公子,才小半夜功夫兒,師弟已對雷公子家世這般熟稔。


    也罷,為兄觀你二人年紀相仿,氣質相若,說不定當真能成了生死知己。”


    葉念安和雷柔聞言也瑟這番說辭,心下不免咯噔一記,都下意識的同向對麵偷覷過去。


    如此對峙間,四下又是一片沉寂。


    “穀主過譽了!家父雖身處高位,可我雷柔一介凡夫,實不敢存甚妄念。


    隻是初見葉兄如遇故友,聊至興處不免有些話多,全因我素性嘮叨,怪不得葉兄。


    穀主如此大義,本就沉穩果決、心誌堅定。


    如今又有葉兄這個師弟添作虎翼,來日定能乘風破浪,一舉千裏。”


    早知雷柔衣著裝扮、氣質談吐,非是凡人。


    方才見識葉念安主動上前解困,腹中雖暗忖其真實用意,眼下卻依然接過話頭,權當給對方一個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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