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極天都·九霄·天宮


    夙川和焰白過了午時仍未歸來,禦忡就有些擔心了,巳時一刻,常日待在自己宮中的馥凝也找了出來,禦忡一見她就急切地問道:“天後可能拿無極盤卜一掛?”


    馥凝憂心忡忡地搖了搖頭:“自上次之後,無極盤就陷入了混沌之中。”


    禦忡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若午時之後我兒仍未歸來,本座便親自去一趟。”


    於是這會兒,禦忡正準備動身呢,瞬移的術法剛發動到一半,就見月旎宮的影戎臉色刷白地跑了過來,他慌張得連禮都忘了行:“天帝陛下!快去救救我家殿下吧!”


    下一個瞬間,禦忡和馥凝便齊齊出現在了月旎宮中,隻見一片紮眼的鮮紅從門外蔓延進寢殿,焰白正在拚命地渡修為給夙川,而夙川在血泊之中,沒有一點反應。禦忡一眼看到他手中那朵羅刹花,心中大駭:“川兒!”


    馥凝二話不說,走過去換下了已經顯得有些虛弱的焰白。焰白喘了口氣,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禦忡。禦忡又急又恨又悔:“螭夷實在欺人太甚!”


    月神受重傷的消息傳了開來,一時之間,整個天宮都亂了套。藥神給夙川服下瓊澄丸後,天帝和天後一起分別渡了千年修為給夙川。可這般大動幹戈,能做到的卻隻是暫時止血而已。


    隻過了一個時辰,夙川的傷口就又開始滲血。頗有資曆的藥神回到生機閣裏翻箱倒櫃,把所有壓箱底的神藥都搬到了月旎宮,就著仙法喂下去不少,可夙川的傷勢仍然沒有半點起色。


    這下大家都六神無主起來,禦忡心痛至極,恍惚間他又瞥見夙川手裏的羅刹花,當下像是找到了一線生機似的衝到藥神跟前:“羅刹花!快!拿羅刹花入藥!”


    藥神連連點頭,可要把羅刹花從夙川手中取出的時候竟怎麽都掰不開他的手來,天帝與天後對視一眼,最後還是用法術才鬆開了夙川的手。


    取到羅刹花,藥神不敢怠慢,回到生機閣開始潛心煉製。又一個時辰過去,天帝天後一邊輪流給夙川療傷,一邊焦急地盼望著藥神。


    影戎站在焰白身旁,憋得雙眼通紅,焰白並不比他好到哪去,這一天耗了他不少修為,再加上心緒焦灼,整個人看起來都有些搖搖欲墜。


    從門外跑進來一個天兵,對著殿內的眾神紛紛行禮之後,湊到焰白近前:“報告戰神殿下,魔界公主在宮門外……可要放行?”


    一聽到魔界,整個殿內的氣氛都更陰鬱了幾分,焰白雖然心裏知道銀翮也是無辜,可此事惹怒了天帝,萬一這會兒見到銀翮,天帝忍不住動怒……他看向禦忡和馥凝,像是在等二人做決定。


    禦忡別過頭,顯然被焰白猜中了心思。倒是馥凝緩緩走來:“讓她進來吧。”


    “是!”天兵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不過多久,披頭散發的銀翮就衝了進來,她臉上糊滿了淚水,進殿之後,先是強忍住自己的情緒,恭恭敬敬地對著天帝天後和焰白行了大禮。禦忡本來滿腔怒氣,可看到跪伏在地上的這個還在顫抖著的身影,隻有一個勁地歎氣。


    還是馥凝冷冷地看著銀翮:“公主殿下快起來吧。”


    銀翮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終於看見了把她的心都揪成一股的夙川。失血過多的夙川此時恍如蒼白紙人一般靜靜地躺在那裏,而他身下,滿是鮮血。銀翮眼前陣陣發黑,思緒在瞬間凝固,渾身上下都覺得疼痛無比,眼淚還在漱漱落下,而她像被釘在那裏似的,動彈不得。


    這時藥神捧著一顆散發著妖冶紅光的丹丸衝了進來:“成了成了!”


    禦忡連忙迎了過來:“快!快讓川兒服下!”


    影戎立即衝到幾案前倒了一杯水又衝了回來,焰白小心翼翼地扶起不省人事的夙川,天帝從藥神手中接過丹丸,施了一道仙法幫助夙川服下,天後仍舊不斷地將療傷的法術匯入夙川的體內。


    霎時間,隻有銀翮一人,毫無用處。她抬抬腳,又退回了遠處,心中暗暗罵道——我真是個廢物。


    沒有人留意到銀翮臉上的表情,也沒有人在乎銀翮此時又有多痛心。一直等眾人忙碌完,焰白才發現銀翮已經不在殿中。他走出寢殿找了一圈,看見銀翮獨自一人失魂落魄地坐在寢殿背後的泉水邊。


    焰白走了過去:“你怎麽會來?”


    銀翮一動不動:“母上替我破了結界……”


    焰白坐到她邊上:“那今日之事,你都知道了?”


    銀翮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


    焰白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問道:“那公主殿下此番前來,是不是意味著,你對夙川也是一樣的心思?”


    銀翮這才回了回神,心髒猛地跳動了起來,她無助地看向焰白,淚水又止不住地奔了出來:“我長這麽大……從來沒有這樣害怕過……焰白……夙川他不會有事的對不對?他……他會醒來的對不對?他那麽厲害……他一定會醒來的對不對!”說著說著,銀翮號啕大哭起來。


    焰白心慌意亂,一時也不知該怎麽哄她,隻好束手無策地看著她。


    哭了好一會兒,銀翮總算稍微平靜了一點,她抽抽噎噎,胡亂抹著臉上的淚水:“焰白……夙川他到底怎麽樣了?”


    焰白歎了口氣:“羅刹之氣毒性太強,侵入夙川體內頗深,導致他傷口無法愈合,我與父帝母後輪流施法,也隻能起到個止血的作用。方才服下了以羅刹花煉製的丹丸,情況才稍有好轉,此刻父帝母神仍在施法,但願能夠穩定下來。”


    銀翮咬著嘴唇,一陣陣的慌張之感席卷全身,讓她忍不住地哆嗦起來。


    “殿下!”


    忽然,寢殿內傳出影戎的一聲驚呼,焰白與銀翮同時一愣,一前一後衝進了寢殿之中。隻見夙川大口地吐著鮮血,神情十分痛苦,卻仍昏迷不醒。


    禦忡也大驚失色,一把抓住藥神:“怎麽會這樣!”


    藥神誠惶誠恐地跪倒在地:“回稟陛下……這羅刹花雖有奇效,但本身亦是劇毒之物,月神殿下體內兩種毒素並存,難免……承受不住……此前月神殿下失血過多,雖然下了生血的法術,但礙於羅刹之氣之毒,效果不佳,此刻月神殿下氣息紊亂,元神……元神也已經十分虛弱了……”


    禦忡失控地一把拎起了藥神:“本座不要聽這些廢話!”


    藥神大驚之下,哆哆嗦嗦地說道:“呃……若能以萬靈珠入體,便可鎮壓月神殿下體內的毒素,從而穩住元神……”


    禦忡鬆開藥神,壓低了嗓音怒道:“萬靈珠是凰元君的寶物,凰元君避世數萬年之久!無人知曉他的所在!藥神可是在搪塞本座!”


    凰元君!


    銀翮眼前一亮:“我……我知道凰元君在哪兒……”


    寢殿內的目光統統聚到了銀翮身上,禦忡仍然眉頭緊鎖,語氣卻終於緩和了一些:“公主所言當真?”


    銀翮用力地點點頭。


    “好,你帶本座去。”禦忡一邊走到銀翮身邊,一邊叮囑道,“本座回來之前,絕不許川兒出一點差池!”說罷,他拉著銀翮消失在了寢殿之中。


    焰白看了看奄奄一息的夙川,眼眶微微泛紅——夙川,我還在等你給我解釋……


    禦忡雖然心中驚異,但此時已是別無他法,當務之急是要救夙川,也來不及多問什麽,他跟著銀翮一直飛越九霄,又穿過一片浩瀚的雲海,來到了一座破敗的木屋前。


    禦忡發問:“凰元君當真在此?”


    銀翮點點頭,而禦忡已經迫不及待地推開了木屋的門,裏麵灰蒙蒙的一片,根本不是有人住著的樣子,他質疑地瞪住銀翮。


    銀翮連忙解釋:“我記得……需要一道符紙啟動這間木屋……”


    禦忡又繞著木屋看了一圈,對著空氣喊道:“凰元君可在!”


    銀翮見狀,跟著禦忡一起喊了起來,過了不久,木屋轟的一聲閃了一閃,一股浩大的仙氣從內散出。禦忡大喜,竟放下自己天帝的架子,對著木屋行了大禮:“見過凰元君!晚輩冒昧前來,求凰元君借萬靈珠一用,救救我兒!”


    一個厚重而又蒼老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來:“老夫區區草芥,受不起天帝如此大禮。先前老夫已經給了夙川解法,如今看來,他還是在劫難逃,請回吧。”


    還沒等禦忡繼續開口,驚慌的銀翮已經噗通跪了下去:“求凰元君救救夙川!”她對著木屋連連磕頭,“求求您!求求您!”


    木屋處傳來一聲歎息:“唉……女娃娃,老夫問你兩個問題。”


    銀翮停了下來,一個勁地點頭:“您問!”


    “若有一日,你與夙川二人之中隻能活一個,你如何選擇?”


    銀翮不假思索:“選他!”


    凰元君發出一陣沉悶的笑聲:“那你覺得,同樣的問題問夙川,他會如何選擇?”


    銀翮懵在了原地,可她似乎知道,夙川會交出和自己一樣的答案。


    凰元君的聲音再次響起:“一劫渡一劫,一劫連一劫,徒勞而已。”


    聽凰元君言下之意,難道是要自己拿命來救夙川嗎?


    禦忡也狐疑地看了看銀翮,銀翮瞠目結舌之下,咬了咬牙:“若真如此,我的命隻管拿去便是,求凰元君救救夙川!”


    這句話倒是深深地打動了禦忡,難怪這幾次夙川都這麽意氣用事,想不到兩人的情意已然到了可以把命交給對方的地步。


    凰元君嗬嗬地笑了起來:“老夫要你的命作甚?並非老夫有意耍狠,而是萬靈珠隻能暫時穩住夙川的元神而已,羅刹之毒還是無法可解。”


    就在禦忡和銀翮露出絕望的神情之時,凰元君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不過——這解毒之法,卻在女娃娃你身上。”


    銀翮眼中亮起一點光:“我該如何?”


    凰元君的聲音沉默了片刻:“你進來。”


    隻見木屋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一束強光裹著龐大的仙氣湧了出來,與方才破敗的模樣天差地別,銀翮定了定神,衝了進去。她剛剛邁進木屋中,那扇門又哐地一聲關上了,禦忡在門外站了起來,向前跨了一步,露出滿臉的不解。


    無極齋內一如銀翮上次來時一樣仙氣繚繞,凰元君站在屋內,笑眯眯地看著銀翮。銀翮迫不及待地撲了過去:“我該如何救夙川?”


    凰元君揚了揚嘴角:“無論如何都要救嗎?”


    銀翮不假思索地點點頭,眼中甚至能看出視死如歸來。


    凰元君一挑眉,自言自語道:“想不到活了這十數萬年,老夫竟趟起了這渾水。”他連連歎了好幾口氣,問道:“有些事情,原本你可以永遠不必知,然命軌如此轉,一切皆定數。這事不該由老夫說與你聽,但女娃娃你若再一無所知,禍害就大了。你可知——何為鬼?”


    “鬼?”銀翮皺起眉頭思索了片刻,搖了搖頭。


    “鬼乃妖魔之合,噬母血,滅天地,違天道,為殺戮之靈。”凰元君解釋道,“一直以來你體內那股異力其實是對你鬼靈的封印,這道封印之磅礴足以鎖住你的鬼靈數萬年。天魔兩界長壽不過十萬歲,人界主輪回,最多百年即老死。照理來說,這道封印足以護你一世。”凰元君看著銀翮驚恐的表情,稍稍頓了頓,“然而先前一道噬心咒加上夙川情急之下渡你的千年修為,動搖了這道封印。上次你來時,老夫施了法術暫時穩住了這道封印,雖不及原本,但隻要不再遭波動,三五千年還是護得住的。”


    “唉……”凰元君又歎了口氣,“誰知夙川還是沒能逃過羅刹一劫……鬼靈之血可解羅刹之氣,若你執意要救他,老夫便要解除你體內的這道封印,你的鬼靈——就會覺醒。”


    這一席話驚得銀翮有些站不住似的往後退了兩步,她瞠目結舌地呆立了片刻,再開口時聲音都顫抖起來:“那……會怎樣?”


    凰元君說道:“蜃世二十多萬年來,妖魔染指雖不計其數,但鬼靈太烈,一般母體承受不了那麽大的反噬,故而胎死腹中,玉石俱焚得多。真正誕生下來的鬼物隻有過一個,以此先例來說,鬼靈覺醒之後,你應該會嗜殺戮、塗炭生靈,攢滿罪惡惹出蒼穹怒,死在天罰之下。不過在你死之前,三界之內不知會有多少生命已經給你陪了葬。”凰元君忽然輕輕一笑,“不過——不同於那個先例一出生便是鬼的靈魄,你在此之前還有數千年鬼靈以外的意誌,或許你能戰勝鬼靈的殺戮之性也未可知。”這話雖然說得輕鬆,但凰元君知道,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銀翮越想越覺得離譜:“可是……可是我怎麽可能是妖魔之合?我父君是魔君,母上是魔君夫人,他們都不是妖啊!”


    凰元君神情複雜地看了銀翮一會兒:“或許你的身世與六千年前無妄山那一戰有關,或許……你是妖王和魔君之妹——花闋的女兒。”凰元君自顧自地點點頭,“這倒是能解釋得通了——花闋的魔靈承得住鬼靈的反噬,而妖王的封印足夠鎮壓你萬年。”


    “怎麽……可能……”


    見銀翮眼中閃起淚光,凰元君又趕忙說道:“不過這也隻是老夫的猜測……”


    這會兒他再說什麽,銀翮已經聽不見了,她的腦中嗡嗡地響,尚且未從夙川重傷的焦慮中緩過來,又一重錘狠狠地砸向了她。


    ——這就是父君一直不喜歡我的原因嗎?


    ——小時候在軍中練功,不管自己怎麽努力,卻始終連一招半式都學不明白。“天資不足”成了一道懸在頭頂的詛咒,我恨透自己的笨拙。如果我能聰明一點,就能像哥哥一樣成為父君的驕傲……就能像哥哥那樣,得到父君的一句“不愧為我兒!”……


    ——或許連父君自己都未曾察覺過,他對哥哥說話時會用“為父”自稱,而與我說話時卻以“本君”自居。無論我做什麽,他都視若無睹,我氣惱時會怨一句“我到底是不是他親生的!”


    ——沒想到……真的不是……


    ——嗬……一直以來我所渴望的、自卑的、相信的,全是假的。


    ——你可知何為五雷轟頂?肉眼不可見地一道又一道劈下來,卻實實在在地將人打得渾身發麻、痛不欲生。


    銀翮落寞地垂下眼簾,半晌,淡淡地對著凰元君說:“我要救夙川。”


    凰元君對銀翮的決定並不感到太驚訝,他先是沉沉地歎了口氣,轉而回到了平日裏不正經的樣子:“好嘞,老夫就陪你賭上一賭。”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顆五光十色的珠子,還不等銀翮反應過來,就見他將珠子向前一送,合著一道仙法,這珠子便進入了銀翮體內。


    刹那間,銀翮體內迸發出一股龐大的氣息,那雙月白色的眸子中隱隱泛起一層血紅。凰元君並無遲疑,他指間一轉,憑空捏出一根細針,紮在了銀翮的眉心處,鮮血緩緩滲出,凰元君又對著鮮血施了一道法術,無形中將鮮血包裹在了一起,聚成了一顆手掌大的血珠。直到銀翮的血填滿了這顆血珠,凰元君又伸手在銀翮的心口前虛抓了一把,方才送進她體內的那顆萬靈珠又回到了凰元君手裏。


    整個過程中銀翮都像無意識一般呆立在原地,她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隻見剛才那顆五光十色的珠子不知何時變成了血色。


    另外,她感覺到體內有似曾相識的異感,隻是比起上次來無極齋時的無力感,此刻她體內的氣息像是被劇烈攪動過似的,混亂,卻無比洶湧。她的心髒猛烈地跳動著,每一下都仿佛要將她震碎一般,她的眼白已經被血色填滿,月白色的瞳孔綴在這團血色之中顯得尤其詭異。


    銀翮隻覺得眼前也是一片混沌,而眼前的凰元君將血色的萬靈珠收到一個匣子內,一邊向後退去,竟然有些謹慎地盯著銀翮,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女娃娃?”


    銀翮咬著牙:“我沒事。”


    見銀翮意識還算清醒,凰元君才鬆了口氣似的又走上了前來:“你去喝兩杯茶,老夫先將這萬靈珠拿給天帝。”說完,凰元君的身影已經來到了木屋門口,木屋的門並未打開,他隔著木門將裝著萬靈珠的匣子送了出去,瞬間,他蒼老的聲音又在頭頂響起。


    禦忡一直守在門外,見到忽然有個匣子出現在門口,他趕忙上前接住。


    “老夫將解法融進了萬靈珠內,以三百年修為一起渡入夙川體內,一個時辰之後再喂他一顆洗靈珠。這兩日他氣息紊亂是必然,萬靈珠可自行穩固之。這匣中還有兩株藿仙草,以四季泉水煮成茶,分兩日喂他喝完。切記,除了與萬靈珠一起送進去的三百年修為以外,無論發生什麽情況都不要再渡任何修為。”凰元君關照道。


    禦忡緊緊捏著匣子,感恩地點點頭,後又猶疑片刻,問道:“多謝凰元君救命之恩!那……公主殿下……?”


    “其他的事就不勞天帝操心了。”丟下這一句後,木屋又轟地一響,隨即恢複到了最開始陋室的樣子。禦忡呆立片刻,眼下救夙川是頭等大事,他不敢耽誤,便動身回到了九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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