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行事毫無章法可言的無憂擾亂了思緒的更生心下暴躁得很,但又不好發作,隻得皺著眉頭一臉嚴肅地對無憂說教:“你身為天璣門弟子,說話怎麽能如此冒失?為師盯著你看,不過是好奇你究竟有何想法打算,你怎能冒出那般荒唐念頭來!簡直是笑話,好歹也是要做掌門的人了,連謹言慎行都不懂嗎?”


    無憂起身跪在地上,耷拉著腦袋的模樣看著可憐至極:“徒兒知道錯了,還請師父責罰。”


    “看你這冒冒失失的樣子,八成也是因為說錯了話才招來了元吉的疑心,門裏還沒有誰,能不露痕跡地扒到我的牆根。”


    更生是真的拿捏不住無憂的城府。


    總覺得她好像是個極聰明又不善攻於心計的單純少女,可越是這樣,更生越擔心是自己判斷有誤,畢竟純真和心計到達極端時,就真的令人難以區分。


    “師父明鑒啊,徒兒真的是很認真很小心地在跟他周旋!”無憂心知,更生一定是會去找元吉算賬的,與其讓元吉告訴更生她套話時有多輕車熟路難辨真假,招來防備,還不如自己親口說了,以絕後患。


    如此想著,無憂便將昨夜的情形對更生一五一十地道來:“我起先不過是藏身於玄空扇中聽個牆根,哪知扇子被元吉搶去不湊巧把我給扇了出來......”


    更生一邊品茶,一邊細細聽著,心下一番思量後,放下手中的茶盞。


    他決定將髒水潑給除他以外嫌疑最大的秦祁,雖然秦祁對他來說,尚且還有些利用價值,不過......


    眼下秦祁最大的價值,便成了替他背鍋。


    “由此說來,元吉是在琛兒敗露之後,就起了疑心,最終栽贓嫁禍給我?”


    無憂一聽,心下一陣惡寒,這更生實在是可怕,為了替自己洗清嫌疑,竟然將這麽大個黑鍋直接甩到了大師兄的頭上?!


    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更生簡直是比虎還要毒!


    可憐大師兄到現在都還被蒙在鼓裏,依舊是對他這個野心勃勃又陰狠毒辣的師父傾肝瀝膽的。


    直截了當的認同和否認都不妥,無憂隻得裝作不可置信的模樣,捂住嘴,微微瞪眼:“啊?不會吧...真的會是大師兄嗎?”


    隻見更生一臉痛色地歎息:“唉......你先退下,替為師將秦祁叫來,此事,暫且先不要告訴任何人。”


    無憂有心卻無力再去替秦祁辯解,隻得行過禮後順從地退下後,去找到了正在指導新弟子練功的秦祁。


    目送著前往萬象殿的秦祁,無憂默默祈禱著,但願在禮琛眼中行得端坐得直的大師兄,能逃過此劫。


    秦祁早有預感,隻是未曾想到這日竟來得這般快。


    隻見更生端坐於大殿之上,周身散發著令人望而生畏的威嚴感:“是你勾結元吉,參與了凡世的權勢之爭,祁兒可認?”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到這樣的更生了,他更喜歡更生如父親一般慈愛地笑著教他本事時的模樣。


    秦祁低著頭,毫不猶豫地答:“認。”


    “此事還未聲張出去,你且先找個地方避避,門中之事,我自會處理妥善。”更生見著此時的仍舊對自己言聽計從,毫無怨言的秦祁,心中突然湧起了莫大的愧疚,原本冷漠的眼神逐漸透露出一絲的珍視:“祁兒。”


    聽到更生喚他,秦祁抬起頭來,卻沒曾想撞上此刻更生微微有些愧疚的神色,心頭柔軟之處被觸及,原本苦澀至極的情緒,得到了莫大的安慰。


    “你且放寬心,待我成功之日,定會遵守你我之間的約定。”


    如果...如果方才秦祁有著一星半點的抱怨,他興許,就不會起惻隱之心吧。


    “那個約定,對現在的祁兒來說,已經不那麽重要了。”秦祁苦笑著抬起沉重的腿,轉身離去之際,腦中卻浮現出了往日裏與更生在一起相處的細末枝節。


    更生或許不能明白,對於自小就缺失父愛的秦祁來說,他的每一句鼓勵,每一聲誇讚,都深深地刻在了秦祁的心裏。


    即將要忍不住潸然淚下的秦祁,停下了離去的腳步,抑製住湧上心頭的不舍,背對著更生,故作平靜地開口道:“祁兒,很感激師父對祁兒的教導,能成為師父的徒弟,祁兒一直是...喜不自勝的,祝願師父,旗開得勝。”


    說罷,秦祁便消失在了萬象殿前。


    這一番話,對更生來說,等於是當頭棒喝,擊中了他內心深處,早已被自己撇棄藏匿於角落的良知。


    更生坐在這空蕩蕩的大殿之上,相比起之前的睥睨一切,此刻倒是顯露出了些許,令人蹙眉的寞落感。


    禮琛從無憂口中得知,更生欲要拉秦祁出來給他作擋箭牌的時候,怒不可遏,無憂怎麽勸都勸不住,他連隱匿身份都顧不上,在幾乎座無虛席的酒樓裏瞬間沒了身影,看得四周的食客目瞪口呆。


    無憂冷汗直冒,尬笑著打圓場:“他是幻術師,酒吃多了,非要給我們表演個大變活人,哈哈哈...”


    可崎城之中,又有哪個認不得無憂和禮琛身上穿著的天璣門服?


    雖然民間一直盛傳穹山之上的天璣門裏都是正兒八經的神仙,先前因著並沒有人敢上去親眼見識一番,所以才隻當是謠傳,眼下禮琛這一暴露,這些愛湊熱鬧瞧稀奇的凡人哪裏還能坐得住!一窩蜂地就朝無憂他們湧了過來。


    被淹沒在人群裏的無憂聲嘶力竭地喊:“哇!真的隻是幻術啊!!!”


    這該死的禮琛!


    無憂被鬧得煩了,從錢袋裏抓了一大把銀子,朝背後一扔:“撿錢了!”


    萬萬沒想到這些人絲毫不為所動,依舊是圍著自己七嘴八舌地問著。


    連錢都不要?有什麽毛病?


    她哪裏知道,禮琛帶方茗來的酒樓,是崎城最好的酒樓,到這兒隨隨便便吃上一頓,都是十幾兩銀子,由此可見能上這裏吃飯的食客,都是何等身家,無憂怕是要拋銀票,才能分散他們的注意力。


    忍無可忍又走投無路的無憂,靈機一動,眉尾輕揚,勾起邪魅的笑容來。


    這笑容惹得在旁邊被擠得趴在桌上動彈不得的方茗都一陣心神蕩漾,還莫要說正麵對著無憂的那些個待嫁的小姑娘了!


    簡直連矜持都顧不上一般地朝無憂瘋狂暗送秋波。


    既然如此,那就莫要怪她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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