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隻不過幾秒鍾。


    男人很快將她放到了對麵凳子上,“合過交杯酒,你再去睡。”


    童糖真心覺著這個男人有些太認真了。


    從他手裏接過酒,嘀咕道:“這有什麽重要的。”


    “喝。”


    “……喝就喝。”


    交杯酒……


    與其用這麽纏綿的名字來稱呼,不如說更像是結義酒。


    跟言墨澤哥倆好地喝完酒。


    對方倒也算是爽快。


    墨筆一揮,直接在契約書上簽了字。


    “你不再看看?”


    “不用了。”


    言墨澤將契約書折疊起來,遞還給她,“我雖然不能與你有夫妻之情,但其餘該有的,我也不會虧待於你。不管怎麽說,你都是我夫人了。”


    “……夫人?”她一瞬間覺得有些奇妙。


    這三年來,言墨澤什麽法子都想了。


    有些手段可以說是幼稚得令人發笑,他連去花樓花天酒地的事情都做得出來,童糖也感受到他到底有多不想和自己成親。


    可是如今卻老老實實地喝了交杯酒。


    叫她一聲夫人?


    “這場婚事,既然已經成了,我也不想讓它成為你我生怨的根源。我知道你心中也並不愛慕我,既然如此,不如就再添一條。”


    “什麽?”


    “在外,我會給足你麵子,王妃該有的,你一件都不會落。至於你童家的事,能幫得上的我也一定會幫。在內,府裏的一切都交由你來管理,按照你喜歡得來就可以。”


    這麽好?


    童糖道:“那你的條件呢?”


    “我的條件隻有一個。”言墨澤笑笑,如他人一般地溫和,“我想,府中要安寧。”


    真是個怪人。


    “你信我?”


    “為何不信?”


    童糖道,“我設計過你。”


    “我雖然討厭你的處事方法,但卻不討厭你的態度。”言墨澤道,“再者,一個女孩子,若非是有自己的苦衷,也不會用這種方法嫁人。”


    “……”他想得太美好了吧?


    童糖驚呆了,半天沒能說上話來。


    “一開始我是氣憤的,但事已至此,再去追究也沒有意義。我隻希望以後,你能不要再做太出格的事情。”這回還不等童糖發問,他便溫和地笑笑,道:“我信你,你的本性並不壞。”


    “……”


    童糖這輩子第一次知道。


    什麽叫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妥妥地就是眼前的狀況。


    就是換做幾天前,她是鐵定不會信他的說法的。


    但一瞬間。


    看著他的眼睛。


    童糖又恍惚了。


    她想到了那個夢。


    夢中。


    她被太子黨劫持,被迫站在牆頭,她身上什麽都背後,隻有麻繩將她緊緊綁起。


    而為了羞辱言墨澤。


    那向來號稱仁厚的太子,將她掛在牆頭。


    粗繩隔著衣物已經磨出了血,自己的身子像是不再是自己的,整個人都被日頭曬得昏昏沉沉的。


    劉雪梅站在太子身側,與她一個天、一個地。


    “老三,你還不快束手就擒?!”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睫毛上掛著汗珠,很重。


    她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很遠。


    偏偏能看清那人。


    兵器聲交接碰撞,地上一片狼藉。


    屍首與血跡占了滿地。


    那俊俏溫和的男人身披鎧甲,右肩中了一箭,隻能麵前用劍身支撐著自己,單膝跪在地上。


    那雙漂亮的眼眸此刻閉了一隻,鮮血從他的眼皮流出,不斷蜿蜒淌下。


    “放了她。”


    劉雪梅恨得牙癢癢,道:“不放!為何要放?!言墨澤,你如今就是為了這樣一個妖女,而向你的大哥拔劍嗎?!”


    “放了她!”


    “老三!”太子震怒,道,“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她不是妖女。”


    “她是!”


    “她不是!”


    劉雪梅道:“她是!她是!她就是妖女!她的父親串通敵國,出賣叛變,她的兄長為非作歹,視人命為草芥!而她,謀害皇室,害死本宮的兒子!如今更是蠱惑於你,讓你為她起兵逼反……”


    童糖聽著這一聲聲的指控,隻覺得好笑。


    勾著唇,血液順著她的唇角滑下。


    若她此刻還有力氣,肯定要一口口水啐在那女人臉上,叫她再胡說八道!


    “她父兄的罪過,為何要算在她的頭上?”他的眼眶發紅,狠狠盯著高台上的人,發聲質問,“你說她謀害皇室,你可有切實的證據?單憑你的猜想,就可以為她定罪嗎?”


    “本宮當然有證……”


    “那些唬小孩的說法,你覺得能說服得了我?”言墨澤高聲怒道:“你現在綁著的,口口聲聲要殺頭,要治罪的人是我的夫人!是我的家人!你們何嚐想過給我個解釋?!”


    太子的眉頭皺緊,道:“老三,如今父皇駕崩,正是天下的孝期,你就為了個女人……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你還說她不是妖女?”


    “她、不、是!”言墨澤一字一句地,從牙齒裏擠出來,道:“吾妻童氏,她秉性,並不壞。”


    “她不會做那些事。”


    頂著烽火狼煙,隔著遙遙人海。


    童糖對上了他的視線,知道他是在對自己說,“我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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