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言墨澤被她問得噎住了。


    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眼前的人兒哭得稀裏嘩啦,鼻尖都是發紅的,小小的一隻穿得單薄,衣袖上不斷摸著淚,但就是抹不光。


    豆大的淚珠墜落在地麵上,也不知是因為氣得還是太過傷心,身體微微發抖。


    “你別生氣……”言墨澤慌了,他從小到大不曾惹哭過什麽女孩,自然也沒有這樣哄女孩子的經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童糖抿著嘴瞪著他,看他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知道他心裏還是有那個劉雪梅!


    心中徒然生出一股子氣。


    雙手拉起裙擺,露出她那雙玫紅色的繡花鞋,狠狠往前一踢,踢在人膝蓋下的小腿上!


    “呃!”


    言墨澤猝不及防被她重重踢了一腳,彎腰縮腿站不住了。


    蹲下身子捂著挨踢的地方,耳邊卻聽到噠噠噠的腳步聲。


    慌忙中抬頭,發現童糖已然跑開了一段距離。


    “童糖!”他也氣了,不過更多地還是著急,大聲喊道:“你站住!”


    童糖果真站定。


    轉過身來衝他做了個大大的鬼臉。


    “去死吧你!”


    “……”這得是什麽人哪!


    聖人有句話說的不錯,這世上,果然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等言墨澤一瘸一拐地回到王府,童糖寢宮內的燈早已點起。


    他也不去敲門,唯怕再被人踹一腳。


    確定她已經回府之後,便回了自己的書房。


    書房裏的燭燈還亮著,桌麵上擺放的東西並不算多,兩三站作畫的白紙,一筆未染墨的毛筆。


    香爐點在台麵上,冷風一吹便輕飄飄地平行。


    他轉身入座的時候,聽到外頭滴滴答答地響起水聲。


    窗外下起了雨。


    雨勢來得突然、來得迅疾,片刻間便壓滿整座城池,嘩嘩地敲打著磚瓦屋簷,敲打著綠蔭水岸。


    雨滴隨著風灑入屋中,三兩下便點濕了他的書桌。


    言墨澤又隻好從書桌前起身,將外翻的窗戶往裏拉,輕輕掩合住。


    “殿下……”


    管事的公公彎腰從外頭進來了,手裏端著炭盆,“還好您回得早,這雨下得太突然了。”


    確實。


    一到了夏天,天氣隨時能陰沉沉的。


    傾盆大雨轉眼便至。


    管家將灰棕色的風披從實木架上取下,放在右手胳膊上折了兩折,“您方才帶王妃做什麽去了?”


    “看燈。”


    “今日有燈會嗎?”


    “不是燈會,是孔明……”言墨澤覺著小腿隱隱作痛,擺手道,“算了,有消息嗎?”


    “奴才同不少人打聽了,王妃與童大人不和的事情,早早也隻是傳言,多數人是不信的。不過……奴才有兩次送王妃回門,瞧著她的神情,似乎也並不是很樂意。”


    “是本王輕視了。總以為她那副怪脾氣是被嬌寵出來的,如今看來,倒也是能夠理解。”


    “殿下……”


    “當年李鸞月一事,若非她出手相救,恐怕李家不會容那姑娘存活。她會冒險救朋友的命,會為苛待她的父親流淚,是個深情之人。稍微任性點,你們多容忍。”


    管家道:“是。”


    轉眼立秋。


    夏日的餘溫未歇,日頭還帶著三分毒辣。


    皇帝下布了詔書,要在近日舉行狩獵大會。


    參加的人有百餘名,地點定在秋安山。


    童糖年幼的時候參加過一回,這麽多年過去,也早就不記得其中細節了。


    如今入了皇家再來一回,方覺得萬分麻煩。


    “春桃,你有必要帶那麽多嗎?”


    背對著她正在收拾行李的小丫鬟,連頭都沒有回,她兩手在兩隻大行李箱穿梭,打包了許多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包裹,死命往裏麵塞。


    童糖都看到好幾個小包溢出來了,被春桃一把揪住,兩手攤在上頭狠狠一壓——


    壓不動。


    春桃那小個子幹脆跳起來,吃力回道:“娘娘,您可是貴人,萬一有個頭痛腦熱的,不備著點藥怎麽行?還有您別看這是入秋了,這太陽可還毒得很,您這細皮嫩肉的,回頭被曬黑了多難看?”


    “曬個太陽而已,我也沒那麽嬌貴。”


    “不行!”小丫頭個子小巧,嗓門倒是驚人,兩手一彎插在腰上,橫眉瞪眼道:“您自己還說呢!您瞧瞧王爺都多久沒來我們寢宮了?府中又沒有什麽別的侍妾,可王爺就要在外麵花天酒地也不肯到娘娘這來,這本來就不得男人心了,再曬得黑點醜點就更不討王爺喜歡……啊,對了!瓊露坊美顏湯,我差點給忘了。”


    童糖一頭栽倒在床上,眼睛無神地盯著天花板。


    心想:我這是造了什麽孽哦。


    春桃手裏捧著小方藥包回來,扭頭一見童糖這樣躺在床上,瞬間皺起了眉頭。


    把美顏藥包往桌上一放,走到床邊拉著童糖的手,連拉帶拖地把人拉了起來。


    “王妃,您要是是在閑著沒事幹,就出去找李家小姐吧。”


    童糖一臉不滿地:“我找她做什麽?”


    “聊天呐,逛街。做什麽都行,不要在這裏礙事。”


    “???”


    春桃二話不說拉著她起身,把她推出了房間。


    她還沒來得及生氣,一回頭,門窗啪地一聲在她眼前關上了,氣得她大眼瞪木板維持了好一會兒。


    屋子裏的其餘奴才也嚇癱了。


    紛紛以看英雄的眼光看著春桃:“春桃姐姐,您可真是個勇士啊。”


    “嗯?”


    “王妃娘娘你都敢這樣趕她,你不怕等會兒……”三四個人做了個抹脖子的姿勢。


    春桃八字眉皺起,覺得好笑,“不是吧,你們都伺候娘娘這麽久了,還沒發現呐?”


    “啊?”眾人一臉茫茫然的態度。


    春桃搖搖頭,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若是王妃真的不好伺候,那珍月姐姐還能活這麽久?我就沒見過比她更不像奴才的奴才了。”


    眾人啞然。


    她說的和他們看到的,是同一個珍月嗎?


    怎麽他們覺得珍月回回都要挨王妃罵,回回都要被王妃揍啊?


    “這麽說來,好像很久沒看到珍月姐了。”


    眾人道:“今日也沒來,她去哪兒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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