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久思長引弦


    雪兒麵帶微笑,眼中柔波四溢,一柄短刃從她的右手中探出鋒芒,對準著裴思陵的腹部,“阿陵,說好啦,咱們再也不要分離了。”


    裴思陵似乎毫無察覺,依舊緊緊抱著麵前的俏麗。


    “阿陵……”話音未落,雪兒手中的短刃刺出,狠狠地刺入裴思陵的腹部,又翻轉了半圈,鮮血霎時染紅了止血布,“阿陵,不是說好了不要離開我嗎?”


    裴思陵一臉不敢置信,怔怔地望著,笑容逐漸僵硬的雪兒,她拔出短刃,再次捅入了裴思陵的腹部。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離開我?為什麽你要騙我?”雪兒麵目變得猙獰起來,“不要離開我啊!”


    裴思陵的口中慢慢湧出了鮮血,眼中充滿了悔恨,“雪兒,對……對不起。”


    “啊——”雪兒口中忽然發出不和諧的尖叫聲。


    一隻蒼白的手緊緊按住她的右肩,虛弱的聲音傳來,“平落四野兮——無浩荒。”


    雪兒的臉竟如明鏡碎裂般簌簌掉落,露出了李嗣業的麵容,他的手中正是握著那柄短刃,深深地紮進裴思陵的腹部中。


    “西岐的幻術,你不配用。”一個邋遢的白衣青年收回按在李嗣業肩膀的手,定定地站在他的身後不遠處,這個白衣青年赫然是先前被文德真人監囚的,那個被叫做瘋子的男人。


    李嗣業麵色陰冷,嗬嗬笑道:“那又如何,隻要是主上吩咐的,無所謂手段如何。”


    白衣青年低低地歎了口氣,“既然孤在此,你又如何可以得手?”


    “孤?”李嗣業還沒晃過神來,卻駭然發現原本麵前應當被他刺入的裴思陵消失不見,他的短刃隻是刺穿了一件帶有血跡的紫色衣袍,他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我明明……”


    “明明刺進我的身體裏,對嗎?”一柄細刃搭在了李嗣業的脖子上,鋒芒堪堪沒有觸及。


    李嗣業猛然回身,看見了一身青衣的裴思陵,雖然麵色有些蒼白,但卻能穩穩地端住劍柄。


    “你……你不是?”李嗣業眼中終於浮現出了慌亂。


    “你的主子究竟是誰?”裴思陵挪了挪劍鋒,讓其更加靠近李嗣業的脖頸,“我希望你說出的名字同我猜想的差個不離。”


    李嗣業忽然笑了起來,“哈哈哈,我當真以為裴將軍什麽都知道了,看來將軍也有不了解的東西啊。”


    “將軍又何必同他置喙?”白衣青年雙手籠袖,“孤自有數百種方法叫他說出他的主子是誰,更何況孤相信將軍心中已是有了那人的姓名,隻不過是要去驗證一下罷了。”


    “說吧,我可以饒你一命。”裴思陵再次出聲。


    “即便我今日說了,明日又能保我性命?”李嗣業冷笑道:“我隻是不甘心,不甘心沒能徹查到裴將軍是這般隱瞞,還沒能料到,哪怕那日所見也隻是將軍逢場作戲而已,匆匆行動果真收效甚微,反倒是誤了自我性命。”


    “執掌使大人言笑了。”白衣青年捋了捋自己臉上肆意淩亂的頭發,露出一張清秀白皙的麵龐,額頭當中印著冰藍色鳳凰紋,“孤與裴將軍不也低估了你的身份,不曾想堂堂執掌使大人竟就在我等身旁,隱於道觀十數載,不為他人所知曉。”


    “嗣業之所以能在此道觀裏頭隱居隻是,隻是嗣業將所有知道的,猜測我身份的人都抹除掉了而已。”李嗣業又變回先前的倨傲,“可惜啊,嗣業倒不曾想文德老兒囚禁的瘋子竟就是西岐國太子殿下,司徒宣奕。”


    裴思陵淡淡道:“執掌使若是想敘舊的話,不妨先將背後的主子請來,咱們沏些茶水,慢慢敘舊可好?”


    “那恐怕不大妥當啊。”李嗣業沉著麵色,袖中輕微閃動,兀自抽身,將手中的暗器擲向對麵兩人,“還是勞煩二位與嗣業一同前去麵見主上吧。”


    裴思陵淒雪劍擋在身前,排除掉了那些暗器,踏前一步,刺向李嗣業,輕輕一劍,竟攪動了劍鋒周遭的空氣,發出震耳的聲響,“那便請執掌使與裴某比試一番吧。”


    “這才是裴將軍真正的劍法吧!”李嗣業身形宛若鬼魅,躲閃過裴思陵數劍,“不過,本座也並非待宰的羔羊啊。”


    裴思陵聽聞到自己身邊回響著幾道突兀的裂碎聲,劍氣迫近,他隻得收回攻勢,橫劍去擋,便留了幾處空當,叫李嗣業躲了去,不消幾個眨眼的工夫,李嗣業便退出極遠的距離。


    “今夜嗣業便先退去,還望來日能與裴將軍真正比試一番。”李嗣業離遠了,聲音悠悠傳來,“主上也很是期待能與將軍真正見上一麵啊。”


    裴思陵收劍入鞘,歪頭望向被稱作司徒宣奕的白衣青年,“倒是委屈殿下了。”


    “有什麽值得委屈的?”司徒宣奕衣冠不整,整個人看起來也是頹廢消極,倒是眼神裏含著淡淡的追思,他微微笑道:“孤倒是好奇,裴將軍是幾時通曉了孤的身份?”


    裴思陵手指自己的額頭示意,“殿下額上的冰藍鳳凰紋,這可是西岐國的皇室紋絡。”


    “即便裴將軍是瞧見了孤額上的紋絡,可據孤所知,這皇都當中故國的皇族遺民也並非沒有,將軍又如何知道是孤呢?”


    “那個手執血刀的家夥很像殿下啊。”裴思陵左顧而言他,忽然道:“裴某曾經讀過某個不知名的家夥編篡的野史,西歧厲王與莊烈王後曾育有兩個孿生兄弟,,可惜後來莫名隻剩下弟弟了,哥哥去了哪裏也沒人知曉……”


    “他本該死了。”司徒宣奕打斷了裴思陵的話,“當年父皇的國都被破,南朝的軍隊在西歧國大將軍司徒夏澤的指引下,尋到了父皇原本用以逃脫的密道,父皇偕同皇後,太子以及眾嬪妃皇子被圍堵於密道中,在有心人的指示下,一場大火燒光了皇宮,和密道……”


    “就在那場大火中,沒人知道,那太子早就不是先前的太子司徒宣奕了,而是他的孿生兄長,一個甚至連名字都沒留下的人,於是他便叫做了司徒宣奕。”司徒宣奕眼神漠然,似乎一切都不是發生在他的麵前,“而他的弟弟,西歧國真正的太子殿下,在死士的掩護下,衝破了防線,甚至抵達了南朝的疆域,可危險狀況下的太子殿下不會再相信任何人,他為了被所有人忘卻,於是親手勒死了剩餘的三個對他忠心耿耿的死士,可笑的是,那三個家夥根本不會反抗,隻是疑惑地望著自己的太子殿下,至死都沒有反抗過,就這樣,西歧國的太子徹底消失在那場大火中,不會再被人想起。”


    司徒宣奕自嘲般笑了笑,“可他沒想到的是,自己掩藏了許久的身份竟被白雲觀的文德真人那個卑鄙老兒發現,全是因為他懷中揣著西岐皇室的章璽,那枚小小的章璽帶來了無盡的噩夢,至於文德老兒要囚禁他,隻不過是為了從這位曾經的西歧國太子殿下口中知曉西歧國的秘寶埋藏地,而這位太子隻能裝瘋賣傻以求生存。”


    “殿下不是通曉西岐幻術,為何不脫逃此處?”裴思陵疑惑,憑借著司徒宣奕本就嫻熟的幻術本領,他自不用在此受囚牢之苦。


    “孤究竟能去何處?”司徒宣奕眼中皆是迷茫,“無處可去,倒不如在這裏得過且過。”


    一片寂靜。


    “李嗣業既然吃了虧,定要想盡方法彌補這次差錯。”裴思陵麵色凝重,“也不知思君那邊如何了。”


    “無罔的種子已是播撒,再無什麽能夠阻攔它的發芽生長。”司徒宣奕淡淡道,從懷裏掏出了一枚白玉章璽,鳳凰盤飛其上,自生威儀,“一切自白雲觀而起,必將歸於白雲觀而結,無意有心都將化作幻夢一場,隻是不知醒夢的那個人會是何人,又會何時到來而已。”


    裴思陵望著手中的淒雪劍,眼眶上仍有些濕潤,他不知道自己若真的陷入李嗣業的幻術中是否還能醒來,那般真實的夢境,那般真實的她,他卻再次放開了手,鬆開了相擁的懷抱。


    穩重的腳步聲傳來,打斷了裴思陵的思想,是文清真人,他再側首去看,原本站在一旁的司徒宣奕已是離開。


    “裴將軍,孤能感受到西岐的一切在不久的將來,來到白雲觀,結束它的所有。”司徒宣奕的聲音繚繞在裴思陵的耳邊,“還望將軍能早做打算,那一日著實不遠了,不僅是西岐的,也將是整個南朝的宿命。”


    “白野思舊,雲逸四方。”裴思陵喃喃,窗沿的月色仍是那般淒涼而又無從留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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