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君心隔川河(二)


    “朕有何理由騙你?”傅琅聽見這道沙啞的聲音登時覺得添堵,語調中隱含一些不滿,“宣逸,你也是知道朕沒必要去尋些麻煩。”


    “諾,臣便退下。”一語終了,聲音不再。


    傅琅擱置手中的筆,英秀的麵龐上浮現出一抹狠絕,他望著禦桌上呈放的批注,密密麻麻的勾注被添在領地圖上,尤其是邊疆的幾塊地方,傅琅冷笑道:“最棘手的還是我這兩位叔叔啊。”


    ……


    南朝,屏遠城。


    齊王傅修銓不知是第幾次將新進的前線戰報撕碎,他怒極大吼道:“那北狗當真是不顧死活,連哀牢山都敢翻越?實在不把我們放在眼裏!”


    “齊王殿下息怒。”王座下一名中年屬官陪笑道:“梁王殿下尚有十餘萬王軍,樅陽城也是堅固非常,足以抵擋夏澤錦然那區區幾萬北賊,更何況屬下聽聞邊疆諸鎮已是發兵前往前沿,相信不久就能大破敵賊。”


    傅修銓也不是簡單之人,他冷靜一想,嘴角不禁露出冷笑,“也對,畢竟王兄的武陽軍乃是精銳中的精銳,樅陽城也是堅厚,定能破賊!”想到這,他也就不再那麽擔心了。


    “報!”一個兵士帶甲呼報:“梁王殿下遣來使者,正在王府外等候。”


    “宣。”傅修銓聽聞是自家王兄遣來,自然是招呼進府。


    不一會,一個文官衣袍的人走進,不過不知是否因為舟車勞頓,看起來飽受勞苦,衣冠也不是那麽整潔,他看到齊王,頓時踏前兩步,半跪於地。


    “齊王殿下,我王求援!”


    “什麽!”傅修銓聽了,大吃一驚,趕忙問道:“不是說王兄據守樅陽城,毫無危險嗎?何來求援一說?”


    那人呈上一封信件,上麵直書求援齊王之事,傅修銓見了字體便知這確為自己王兄所作,霎時疑心全無,又問道:“王兄說樅陽失守可是真的?”


    “千真萬確啊,齊王殿下!”來使連番催促道:“殿下倘若再不出兵相援我王,我王難逃兵敗之果啊!”


    “這……”傅修銓思慮甚多,可卻禁不住來使勸說,當即下令要出兵援助自家王兄。


    “殿下不可這般迅速就下了命令啊!”出言相攔的正是先前的那個屬官,他焦急勸道:“這樅陽城怎麽可能這般容易陷落?殿下宜先派人了解實情,倘若梁王殿下真的需要援軍,殿下再發兵也不遲啊!”


    “等到那時,梁王何在?”來使不滿地嗬斥那屬官,“梁王可是齊王的親兄弟,難道大人是想勸齊王見死不救嗎?”


    “我並非……”屬官著急,這般說下來,自己豈不是成了教唆齊王坐視自己兄弟覆滅的罪魁禍首?


    “行了!”傅修銓一臉憤懣,重重地揮袖,粗聲道:“立即調發五萬王衛前往援助王兄!”


    “可是……”屬官張嘴欲言,卻被傅修銓狠狠打斷。


    “楊旭!你難道是想本王做這拋棄王兄這一宵小之舉嗎?”傅修銓言語中滿含羞惱,“傳本王令,出兵援助梁王!”


    “諾。”事已至此,楊旭也不好再說些什麽,隻能低歎一聲告退。


    “齊王英明,臣屬代梁王殿下在此謝過。”來使口呼恩謝,楊旭從旁走過,分明看見他的臉上浮現出戲謔的表情,難道是自己眼花了嗎?再次望去,來使斂容,威服正經。


    齊王,親自領兵,出城!


    屏遠城外五十裏,殤遠關。


    “將軍,一切已是按照您吩咐的那樣進行,那傅修銓已經親領五萬齊王衛出城,再有半柱香的功夫便可到達我們設伏之地。”副將呈上斥候最新傳來的齊王衛動向,可上位的那個年輕將軍並未接過去細細看,隻是偏過頭去觀望身旁的一個中年武官。


    “上官叔,此戰您我誰人督戰?”


    “這番叔叔可就不搶你的功勞,還是你來吧。”中年男人哈哈大笑,牽動整個中軍營長裏所有屬官,哄笑聲四起。


    ……


    “齊王殿下,再有半日的行程我軍便能抵達前沿,是否休整片刻?”楊旭穿戴著厚重的甲胄,隻是奔波數個時辰便就有些吃不消了。


    傅修銓銀甲附身,手持戰刀,平添了幾分英武,他冷聲道:“那便休整一柱香的時候吧。”


    “諾。”


    王令下達,五萬齊王衛就地休整,重甲騎也將身上負累的腹甲短暫脫去,而餘下的步卒跟隨騎兵奔波,再加上傅修銓王令緊逼,自然苦不堪言,享受著這片刻的清閑。


    “嗚——”悠揚的牛角號聲傳來,緊接著是撼天動地的呐喊聲,大地都在顫動。


    “這是怎麽回事?”傅修銓眼中已是充斥著震驚,當他看清呐喊聲的來源時,不由的錯愕,是一支軍隊在向他們衝殺過來,兵力之足,竟是一眼望不見邊界。


    楊旭沉聲道:“想必這支軍隊早已埋伏於此,守候我軍多時了。”


    傅修銓冷哼一聲,抬起緊握戰刀的手,緩緩道:“王衛所屬,結陣,迎敵!”


    “聽王號令!”五萬齊王衛迅速整齊,變換成數個軍陣,儼然成了完整的陣型。


    可他們萬沒想到,天空當中傳來嘹亮的長鳴,數千風鳥禦風而至,它們的背上都有一個身披軟甲的軍士,投擲出鋒利的刺槍,不過幾個瞬息,數萬支刺槍已被拋出。


    刺槍從高空拋向齊王衛陣,這般衝力瞬間撕破了本就對高空毫無防備的軍陣,帶走了數以千記的齊王衛,等到衛軍緩過神來,想要放箭迎擊時,那群翼騎早已調轉離開。


    傅修銓臉色沉鬱,他在翼騎來臨時就已知道來者是誰了,他握著戰刀的手不禁憤怒地顫抖,咬緊牙關冷聲道:“裴思陵,你這是想造反嗎?”


    沒錯,正如傅修銓所想的那樣,那支伏兵正是隸屬於裴思陵的漠北軍,而剛剛那支翼騎則是裴思陵精心培養的漠北風騎。


    無數麵“裴”字大旗被樹立而起,緊跟著的是同等數目的“上官”旗幟,旗麵乃是南朝九瓣蓮紋,上繪咆哮虎形。


    “上官?”傅修銓疑惑了,旋即愈加憤怒,他厲聲吼道:“上官煒,你這個老東西,連你上官家的軍士也都派來了嗎?好!好!好!那今日本王便叫你們二人有來無回!”


    漠北軍領頭的是兩萬漠北騎,他們重甲附身,連胯下的駿馬也都隱藏在甲胄之中,手裏持著古怪的兵器,形似長戟,主刃旁還有一個副刃,刃鋒皆開。


    “殺!”漠北騎都統曹萬同樣穿著,口中怒吼道:“破陣!”


    漠北騎聞令,呈方陣形衝殺而至,傅修銓正想取笑裴思陵竟拿騎兵破開重盾捍衛的王衛,簡直就是在癡心妄想!哪裏想到,那些漠北騎手持的古怪雙頭兵器竟然打破了陣型。


    那支長戟般的武器先是探進了盾中,再順勢翻轉,用另一頭的利刃猛地刺殺盾後的兵卒,這般手段雷厲,齊王盾衛根本來不及反應,單方麵被屠戮。


    僅是一輪衝鋒,漠北騎便突破了齊王衛軍,撕開了諾大的口子,後續的漠北軍衝入其中,與齊王衛混戰。


    傅修銓見狀,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戰刀橫立,大聲吼道:“騎兵營,衝鋒!”


    一萬齊王重騎聞令而動,也發起了衝鋒,聲勢浩大,所經之處掀起血雨腥風,雙方騎兵交戰,漠北騎丟掉了手裏的雙頭刃,執起腰間的馬刀,奮勇迎戰。


    傅修銓身先士卒,揮舞戰刀,不斷奪去身旁漠北軍士的性命,正在他戰得盡興時,耳畔響起驚雷。


    “齊王殿下,由裴某與你一戰!”裴思陵手裏瀝陽神槍直取傅修銓麵門,槍風淩厲,驚得傅修銓連忙憑刀來防,青筋暴起,堪堪接住。


    “裴思陵,你這是想造反嗎?”傅修銓看清來者正是漠北軍統帥,新晉的漠北侯裴思陵。


    裴思陵嗬嗬笑道:“造反?笑話!我正是奉了陛下聖旨,討伐你們這些擁兵自重的藩王!”


    “你放屁!”傅修銓這時哪管什麽修養,嘴裏吐出俗語,“本王見你分明想要造反!等本王取了你的項上人頭,寄送給陛下,你這個亂臣賊子!”


    “執迷不悟!”裴思陵冷笑,手裏的瀝陽槍愈發急速,力道也是隨之更加,壓得傅修銓透不過氣,隻能勉強抵擋。


    “瀝陽槍法?”傅修銓猙獰麵容,“想不到你竟還會瀝陽槍法!”


    裴思陵毫無理睬,隻是逼迫更甚,終於尋到了傅修銓的一個破綻,猛地刺去,中了傅修銓的左肩,血花四濺,惹得傅修銓痛呼。


    “混帳東西!本王要殺了你!”傅修銓戰刀橫掃,卻被裴思陵穩穩擋住,反倒是裴思陵的橫掃直接將傅修銓倒飛出去,悶聲倒地,口中噴出一道血箭。


    “不自量力。”裴思陵目光陰冷,完全不似平日裏的那個和煦青年,周圍的齊王衛看見自家齊王竟被痛擊下馬,震驚之餘揮舞刀劍想要拱衛傅修銓,但潮水般的漠北軍將他們又阻擋在外。


    “你不是不敢相信嗎?”裴思陵從懷裏緩緩掏出一張聖旨,“奉陛下聖旨,齊王傅修銓禍亂邊關,擁兵自重,理當除去齊王王號,擒往皇都建寧。”


    “不可能!不可能!”傅修銓大吼道:“陛下怎麽可能否決本王的忠心?絕對是你在編造,一定是!”


    “齊王殿下,別來無恙啊!”那中軍營裏同裴思陵說話的中年男子禦馬上前,阻擋他進前的齊王衛兵被他輕鬆斬殺,他手裏的利劍沾滿了鮮血,滴落在地。


    “你,你,你……”原本還在掙紮的傅修銓竟然出現了慌張的模樣,手指中年男人,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上官永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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