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莫名其妙看過來。


    易初勉聲音幹巴巴:“剛剛,你倆歎什麽氣。”


    孟曉一愣,然後疑惑地看夏泓:“對哦,你歎什麽氣?”


    夏泓噎了一噎,梗著脖子道:“你管我。明明是我先歎的,你幹嘛要學我。”


    孟曉一拍桌子:“你搞清楚,誰學你了!要不是阿勉提醒,我壓根沒發現你歎氣了好嗎!”


    夏泓哼笑一聲:“說得好像我就有特別關注到你歎氣一樣……”


    孟曉:“我說,夏小泓你非要和我杠是不是。”


    夏泓:“我說,孟大腳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辭。”


    孟曉:“……你剛叫我什麽?!我看你今天是想死想瘋了!”


    易初勉:“……”


    他無言起身,走向房間,關上門,默默地退出了聊天。


    而此時洛一鳴拿著衣服路過,看見他們二人互掐,心裏竟然莫名的踏實:是了,就該這樣才對,相親相愛什麽的,也太不像話了。


    ***


    霍衍和顧慈二人走在小區的路燈下。


    “老羅呢?你就這樣讓人回去了,也不留他吃個飯。”顧慈問道。


    霍衍:“沒讓他開車。”


    顧慈:“哦。”


    說完,他頓覺哪裏不對:“等等,那你是自己開車去接的一鳴?”


    霍衍:“嗯。”


    顧慈眼睛大睜:“那這麽說,你剛剛是自己開車送一鳴回來的?”


    霍衍:“嗯。”


    顧慈咽了咽口水,表示一時難以消化這個信息。


    老羅是霍衍的禦用司機。他沒少跟顧慈抱怨,說霍衍脾氣太古怪。


    有一回,老羅開車時急性腸胃炎發作了,讓霍衍幫忙送他去醫院。


    霍衍倒好,當即下了車,攔了輛的士就把老羅塞進去,交待司機把人送去醫院。


    簡直毫無人性。


    但顧慈知道,霍衍之所以這麽做,是因為他有個不能破的規矩:從不讓人坐自己開的車,甭管是誰,一律不讓,沒得商量。


    關於這個怪毛病,顧慈也不是沒問過他,可每次問,這哥們都是三個字:我高興。


    可現在……


    顧慈試探地問道:“跟蹤一鳴,原本是想通過她找到那個寄生者殺手……而你之所以說不出口,莫非是因為,你覺得自己利用了她?”


    霍衍默了片刻,道:“我的確利用了她。”


    顧慈眨了眨眼,頓時心領神會。


    “跟蹤你,是因為要利用你。”——這話雖然傷人,但對霍衍來說,應該不至於難以啟齒才對。


    畢竟,他可是霍閻王,我行我素,六親不顧。


    可他到底沒能說出口。


    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顧慈笑了笑,卻不再談這個話題,而是話鋒一轉,道:“老楊那邊似乎有進展了,一會兒找他聊聊?”


    霍衍:“不必了。”


    顧慈:“怎麽?我以為你挺關心這個事,今天還特意給老楊那邊施了施壓。”


    霍衍:“我已經讓老楊撤了,他這會兒恐怕早已經到了協會。”


    顧慈一愣:“什麽情況。”


    霍衍挑眉:“投名狀已經到手了。”


    顧慈愕然:“你不要告訴我,就你去撈一鳴這會兒,還把投名狀也順便搞到手了……”


    霍衍不置可否。


    顧慈拍手叫絕:“果然,霍組長手段了得。顧某佩服。”


    霍衍輕笑:“你要佩服的,另有其人。”


    顧慈微訝:“此話怎講。”


    霍衍:“無可奉告。”


    顧慈:“方才問你怎麽將一鳴撈出來的,你閉口不談。現在這投名狀的事,也故弄玄虛。我說,霍組長,你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霍衍:“沒什麽,就是答應了小孩兒,不能問。”說著看向顧慈:“你也不要再問了。”


    ***


    鄭兆陽一麵邁進屋內,一麵抬手將兜帽向後撩開。


    張掌會端坐在圈椅上,撩起眼皮看他:“這樣大費周章地哄騙一個小姑娘……你究竟圖的什麽。”


    鄭兆陽脫下外袍,站在掌會身側的那位年輕男子上前接過,將銀灰色的長袍掛在了衣帽架上。


    鄭兆陽輕笑一聲,矮身坐下,啜了一口茶,勾唇笑道:“不過讓你配合著演了場戲,怎麽,不耐煩。”


    張掌會:“小鄭你說笑了。且不說你一直以來為教會勞心勞力,這回也多虧了你提醒,不然我要是聽信了他們的蠢話,將那女娃娃真的綁了威脅霍衍,如今隻怕是不知道怎麽收場。”


    原來,張掌會確實有想過,將洛一鳴綁做人質威脅霍衍,逼他交出手裏的教會罪證。


    可這個想法當時就被鄭兆陽否定了,他認為,霍衍這廝不可以常理揣度。此人野心勃勃,手段狠厲,就算洛一鳴當真是他的軟肋,也不見得他就會為了這個女娃娃甘心受製於人。


    此人處心積慮地收集證據對教會步步相逼,誰也沒有把握他會因為一個小女孩而讓這些前功盡棄。既然沒有把握,如果兵行險著強行將人綁了,到時候那廝翻臉不認人來一出玉石俱焚,隻怕是再無轉圜之境。


    張掌會聽完這一番剖析,甚覺在理,於是便作罷了。


    可鄭兆陽彼時卻要求他配合著演一場戲,他當時問緣由,鄭兆陽神神秘秘地說:“私事,不便多說。還請掌會行個方便,配合配合。”


    而他提出的這場戲,那天夜裏在小房間裏特意讓洛一鳴聽去的那段對話是第一幕,今天綁架洛一鳴並且讓鄭兆陽放了她是第二幕……也許還有第三幕第四幕,但這些,張掌會就不得而知了。


    他大概能夠了解到的是,鄭兆陽這是在演“英雄救美”的戲碼,多半是對那小姑娘有想法。


    張掌會一瞬不瞬瞧著麵前這張年輕人的臉。


    麵皮白淨,五官清秀,看著斯文儒雅,很有些書生氣。


    可張掌會再清楚不過了,此人心思深沉,喜怒不形,性子冷僻,手段陰毒,遠不像看起來這般無害。


    所以無論怎麽想,他也無法理解,這樣一個人,到底怎麽會看上那個病懨懨的且看起來就不太聰明的小女孩。


    當然,他也不是喜好八卦之人,見鄭兆陽並不太想談這個話題,他便把話鋒一轉:“那份假的投名狀,你給出去了?”


    鄭兆陽點頭:“那位監察官大人,還在崗位上麽。”


    張掌會:“嗬,撤了。”他笑得嘲諷:“也不知霍衍得知自己被戲耍後,會是個什麽臉色。”


    鄭兆陽:“那必須不能有好臉色。而且,他那寶貝守夜人毫發無傷地從我們這兒逃出生天,還順手牽羊地給他帶回去一份偽證物,你說,霍衍還會不會將她當塊寶。”


    張掌會一怔,恍然,拍桌道:“好你個小鄭,原來打的是這個算盤。二人必定要因此事生出嫌隙,你再對那女娃娃使使手段,讓霍衍那廝嚐嚐被親近之人背叛的滋味……這一出離間計真是妙絕。我起初還以為你——”


    鄭兆陽抬眸:“以為什麽。”


    張掌會失笑:“以為你看上那小女孩了。”


    鄭兆陽唇角微勾,語氣微妙:“她挺可愛的。”


    他憶起白日裏,洛一鳴一本正經說著:“莫非是暗戀我?”


    那張了無生氣的麵龐上,勉強帶出來幾分俏皮。


    是個招人疼的孩子,隻可惜……老天對她似乎過於鐵石心腸。


    不然,也不會安排她以這樣的身份同自己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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