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般的寂靜在室內蔓延,滿臉冰霜的舒媽與麵無表情的舒曼兩人對視著,誰也沒挪開眼,卻都覺得對麵的人看起來陌生得厲害。


    舒媽沒想到自己那樣的話說出口了,對麵的舒曼還能保持平靜,眼睛中是前所未有的堅定,那雙眼中透露出的,也是讓她情緒更加暴躁的東西,就像是什麽要脫離她的掌控了一般。


    舒曼也沒想到舒媽會那樣說她,也沒想到自己明明難過得要命,可理智卻沒有因此丟失,越是被指責著,她心中反而越是清楚自己要做什麽該做什麽。


    “媽,我確實什麽也不會,也沒有敏銳的目光,也沒有長遠的眼界,我在經商這件事上除了從書本上學到的理論,從來沒有任何實踐……長到24歲,我沒有為錢犯難過,也沒有正正經經做過一份工作,長到24歲,除了得了獎金、獎學金,所有的收入都來源於你們,我心安理得享受了24年,確實什麽也沒有為你們考慮過……”


    說著,舒曼感激地笑了下,“媽,你為我好,我都知道的,現在也請您給我機會,是我想岔了,我會進公司,在公司學習,直到我有能力創造比待在公司更高的價值再創業,我願意為之奉獻一輩子……”


    “你真知道好歹的話,就不會這樣說了。”


    舒媽失望地搖搖頭,“鄒家哪裏不好?你說出一點,摸著自己的良心說,我跟你爸固然也想讓事業更進一步,可我們還沒傻到把辛苦了半輩子的家業歸到別人手中,我們為你考慮,你為我們考慮過嗎?早知就該直接應下鄒家的親事,省得讓你生出這麽多心思來。”


    “舒曼,你24了,做事能不能有一點大人的樣子?你以為這樣做個上進的樣子,就能拒絕得了鄒家?你怎麽能這麽天真?你有什麽本事能讓鄒家跟舒家不因為這件事對立?早不說晚不說,偏偏現在來說,你自己難道不知道你跟鄒智明的事圈子裏已經沒人不知道了嗎?”


    “你現在輕輕鬆鬆跟我說出一輩子的話,你才活了幾歲,我都不敢說出一輩子的話……”


    舒媽氣極反笑,“我們反倒是罪人了是嗎?逼著你連一輩子的話都說出來了?我什麽時候教過你連這樣的大話都敢隨隨便便都說出來了?”


    她,從前到底是有多差勁啊?


    舒曼直直看著舒媽眼中毫不掩飾的失望,心中一抽一抽地疼著。


    她明明拿出了自己最大的誠意,也明確表達了她的決心,可舒媽眼中的她,卻隻是拿著這些作借口逃避。


    是,她是存著借此躲開鄒智明的念頭,可,比起這個,更重要的是,她也想,靠自己拚一回,為自己活一回。


    “媽,我24了。”


    舒曼忍下湧上眼睛的酸澀感,她眨了眨眼睛,重重吐了口氣,又抬頭看向舒媽,無奈地笑了下,“我24了,長到這麽大,我從來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裏才能找到自己的位置……我不像大姐什麽也不會多想,什麽也不用多做,就能感受到你們的疼愛,也不像小弟什麽都知道為你們著想,也什麽都會為你們做,我想的多,做的少,這裏,卻什麽也感受不到……我24了,再站在你們麵前討要疼愛,討要喜歡,我還是依然不會,還是依然得不到……可我知道您喜歡什麽,您喜歡的,您想要我做的,我都努力去做到,去完成,隻有這樣我才會感覺到充實,才會放下心來,可前麵是什麽,我從來不知道,隻有您伸手指了方向,隻有您推開我麵前的門,我才知道往哪走,我才知道出去……”


    “我24了,真的想自己走一回,想自己開一扇門,也想有一天,能跟自己珍愛的人過上一輩子,而不是因為種種關係捆綁在一起……我做不到隻盡義務,我想要的是心甘情願,無怨無悔,如果得不到,單身終老我也認!”


    “你……”,舒媽冷冷打斷舒曼,卻被舒曼搶了話,“媽,您聽我說一次……您問我鄒家有什麽不好,鄒家沒有不好,鄒家好與不好與我又有什麽關係呢?”


    眼見著舒媽臉上溫度更低,舒曼卻又添了一塊冰,“我不想走您的路。”


    短短七個字一下子便抽走了舒媽身上所有的力氣,她忍不住扶了下扶梯,目光像是浸在了冰水中一般寒涼,舒曼她說什麽?!


    她居然說不想走她的路!


    她的路怎麽……她的路……


    舒媽咬了牙,一字一頓地問,“你拿鄒智明跟你爸比?你覺得我在害你?你是什麽意思?”


    這種目光,這種話,居然是她最聽話的女兒對著她表現出來的!


    舒媽隻覺得諷刺的厲害,她是有多失敗?輪到女兒同情她了?她需要被同情?!


    同情她?她哪來的資格?!


    “媽,我隻想一輩子為我自己累,不想為沒有感情的人心累、勞累……感情不是處處就有了,也不是處的時間越長就越濃烈,這是您告訴我的。”


    舒曼緩慢說著,目光中盛滿了悲戚。


    16歲那年她親眼目睹了舒爸出軌,舒媽趕過來的時候,她仍舊像是木頭一般動彈不得,手腳是冰涼的,連心也是冰涼的,舒媽也是冰涼的,目光冰涼,手也是冰涼的。


    這句話也不是舒媽專門對她說的,是離那件事隔了一個月後,她去照顧醉酒後的舒媽聽到舒媽說的醉話。


    舒媽啊,那麽一個要強的人,像是個孩子一般蜷縮到書房的一角抱著酒瓶,又哭又笑的,連她站到麵前都分不清她是誰,卻拉著她的胳膊,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一般不停地傾訴著。


    醉酒的人,是說不出什麽連貫的話,東一句,西一句,根本也不知道她到底在說什麽。


    可總有過不去的心結讓醉酒的舒媽反複地說,反複地說著笑了又哭起來。


    她說她這麽累是為了誰啊?她說什麽日久生情,隻有日久無情……


    狠狠咒罵著的舒媽,卻從來沒有當著舒爸的麵說過一句當日的事,相反,舒爸舒媽相處起來像是完全沒有隔閡一般。


    那是她第一次覺得婚姻可怕,走在舒爸舒媽並肩而行的身後,她隻覺得這兩人的陰影幾乎要將她整個覆蓋。


    為什麽?


    為什麽一定要在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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