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思佳望著周圍的環境想敲敲腦袋,有什麽東西纏繞著她的腦海,她想去搜尋那最深處的記憶,得到的卻是一片迷霧。


    比起記憶深層的東西,她此時發現自己腦中竟然可以說沒有記憶,或者說記憶少的可憐,甚至想敲敲腦袋都是奢望。因為,此時她正在水中,一個漁民的網子兜住了她。


    不錯,她是一條魚,一條很大的魚。


    網掛在她身上,束縛住了她的身軀,她無法再往前遊動。在她的潛意識中,若是被那網子兜住提離了水,自己能得的便隻有死亡。於是她開始拚命往前遊。


    “姐姐,還不快點來幫我!”一個男孩的聲音在傳入她的腦中,她知道那是一直抓著網兜想要將自己帶離水麵的家夥的聲音,隻是那家夥年幼力小,所以自己才能跟他僵持住,若是再來一個,自己將被迫離開水麵。而那樣,對現在的自己來說,麵對的將是死亡。她打心眼裏開始憎恨要把她弄離自己生活地方的那個男孩。


    “啊,唉,我看這魚雖然挺大,不過已經開始吐泡泡翻白眼了,應該馬上就會被你提起來了。我還要給這小船掌舵。用不著我幫忙了吧?”有個女聲出現,隻是聽到竟然就覺得很親切,似乎跟她有說不出的緣分。她陷入糾結中,在水中看不到那人的模樣,但是若是出了水便會被那男孩當作腹中餐。


    “什麽掌舵啊,剛剛你都偷懶睡著了,快點來幫我啦,臭老姐。”


    “唉,好吧。”


    她雖然看不到岸上抓網的人,卻是能聽到他們的話,甚至能聽懂,對於自己一條魚為什麽能聽懂來自不同物種的人的話,她也不清楚具體為何。隻是通過拉住捆住她網的人的對話,她是知道那個男童是說什麽都要把她拽離自己賴以生存的水裏。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該讓他嚐到教訓。她眼中泛起寒光。


    對麵的力道突然增大,原本的努力盡皆化作泡影,在拉出水麵的一霎那,她感覺到自己的身軀可以變的更大,為了活下去,也為了報複那人,她的身軀瞬間變大,並看到了一直勒住她命運的人,那是一對相當年輕的姐弟,兩人坐在一葉扁舟上,那年紀大點的女子望著她的目光是如此的震驚,而她也有種無法言說的感覺,似乎若是傷了那女子,自己也會痛苦,所以她隻吞下了那男童。可是那女子的手臂拉著男童的手便也被一起帶了下去。


    大量的血染紅了湖麵,她對男孩的恨意早已消失,此時她隻是在犯惡心,在她的心中,她感覺自己其實並不想殺那個男孩,對於那個男孩,此時她已經不恨了,隻是她若不去吞那男孩,未來她會被那男孩當作食物吃掉。生生死死,便是一個輪回。


    咬下男孩身子的時候,帶下了女孩的一條臂膀,當時她看到女孩眸子中的驚訝和倒映出來的自己的樣子,不知道為何,帶下那條臂膀的時候,她也覺得身上的鱗片在隱隱作痛。


    對女孩的不放心趨勢她沒有逃走,而是回到河岸邊那艘小舟旁,她才露出水麵,想要再看看女孩的傷情如何,便聽到一聲大喝:“孽畜,竟敢回來!”一道巨大的劍光穿過她的身子,在意識泯滅之前,她看到那葉小舟被那劍光的威力連帶著被碎了,原本就大量失血女孩也隨著被震碎的小舟落入水中。不知道為何,在她的思想中有種感覺如果女孩能活下來她自己也便能活,明明是兩個不同的個體,甚至連物種都不相同,究竟如何才能命運相通的?若非,女孩就是她,她就是女孩?


    在馮思佳還沒想明白之前,她的靈魂再次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怎麽這麽不小心?給姐姐看看,摔疼沒有?”耳畔傳來溫柔的女聲,馮思佳睜開眼,一個長著馮憶杉的臉的女子正在給她吹著膝蓋,而此時的記憶中,剛剛她企圖自己站起來走幾步路結果跌倒了。


    這一世的馮思佳名叫沈宴,是一個患有麻痹症的孩子,父母已經離世,從小跟姐姐在一起相依為命,她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想讓自己站起來。


    “我沒事,姐姐。”馮思佳露出了一個笑臉。


    “唉,你總是這樣不小心,姐姐要嫁給蘇家少爺了,蘇家裏有仙師大人,肯定可以治好你的腿的?”


    馮思佳眨了眨眼睛,那眼中充滿水霧,“都怪我的腿,姐姐為了幫我買藥材醫治才去了天香樓跳舞,隻為了多賺點銀錢。那蘇家少爺之所以能認識姐姐就是因為他時常去天香樓看姐姐跳舞,況且在姐姐之前已經娶了兩位夫人,實在是花心,姐姐若是嫁過去,定是會受欺負的。”


    “蘇家少爺對我還算不錯,每日去天香樓都有不少的打賞,還因為他對我的護持才讓其他客人不敢對我有越界的舉動。姐姐也希望能治好你的腿啊,常年裏我拿了打賞買了咱們凡間頂好的人參燕窩給你吃下去了,也不見治好你的腿。但是我聽說你這種症狀咱們凡人中雖然無法醫治,但是若是有仙師以靈氣為你洗經伐髓,就可以治好。難道你不想站起來嗎?我看你自從患了這病患,每日裏都會偷偷想要自己站起來,又總是會倒下,姐姐看了很心痛的。”那擁有馮憶杉臉旁的姐姐,輕撫住馮思佳的臉,滿是哀傷和憐愛的望著她。


    “對不起,姐姐,是我每日裏總想著站起來,才讓你不得不嫁給那蘇家少爺。可是,姐姐,我是絕對不想讓你為了我而放棄自己的幸福的。如果我記得不錯,姐姐是喜歡鎮上開客棧的那家哥哥的,你並不喜歡蘇家少爺啊。而且蘇家少爺也是個修煉的人,姐姐一個凡人,我怕你去了蘇家會吃苦啊。”馮思佳還是想要勸說姐姐回心轉意。在她現在的記憶中,自己的姐姐喜歡的是鎮子上的那個開客棧的老板。老板的妹妹跟自己也是同歲,以前時常來找自己玩,兩人之間的關係甚至比親姐妹還要緊密。甚至她總有種感覺,看到那個女孩,就像看到了自己。


    “蘇家是鎮上的大家族,原本應該看不上咱們小門小戶的。而且,後山上的馬賊不會直接來鎮上搶奪,隻在道上搶一些錢財,不傷咱們鎮子上的人也是蘇家仙師在護衛鎮子的結果。既然依托蘇家才能存活,那麽心裏原先喜歡誰,便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的腿。更何況,蘇家讓咱們去,咱們能不去嗎?”姐姐認命的歎了口氣說。


    “那要不你跟客棧家的哥哥一起離開這裏吧。”馮思佳自然知道姐姐的心裏喜歡的是哪個,便拉住她的手,鼓勵道。


    “離開這裏能去哪呢?鎮子外麵有馬賊,有妖獸,我們兩個凡人恐怕離開了鎮子根本到不了別的鎮子就沒了命。姐姐知道你心疼姐姐,但是那蘇家公子也是儀表堂堂的,雖然有些花心,到底也是大家公子,姐姐嫁過去還是姐姐高攀了呢。正好可以帶你過去醫你的腿。”


    “沈家姐姐,鎮上碼頭那個湖裏突然出了妖獸,蘇家公子去殺妖了,你快去看看吧?畢竟你快要嫁給蘇家公子了。”隔壁家的大嬸突然奔到兩人居住的小院裏喊。


    “凡水裏怎麽會出來妖獸?!”馮思佳與姐姐對望一眼,她們在對方的臉上看到了驚訝。


    “姐姐你能不能推我去看看?我還未見過真正的妖獸。而且蘇家公子畢竟已經在鎮子上公示了要娶姐姐的。”馮思佳眨了眨眼睛說。


    “好吧,你啊,總是這樣好奇。”姐姐寵溺的搖著頭將她的輪椅推出去,穿過院子裏那棵棗樹的時候,馮思佳身體顫了一下,她扭頭看了眼那棵樹,和以前一樣,屹立在兩人住著的小院子裏。不知為何,馮思佳總覺得每次走過那棵樹的時候都有一種被什麽盯著的感覺。而自己的姐姐就沒有這種感受,不過那種感覺對馮思佳而言卻並不恐懼,反而有種難以名狀的親切感。


    兩個凡人走的卻是太慢,到得鎮上碼頭,傳說中的妖獸已經除了,跌回了湖水中,隻有湖中帶著血色的漣漪訴說著剛剛的故事。


    馮思佳麵對著湖麵,捂住了心口,她感覺自己仿佛失了魂一樣的疼痛。


    周邊路人說著兩姐弟釣了那怪物上來,弟弟被吃了,姐姐後來也跌進湖裏的事,許是有人告訴了蘇家少爺自己兩姐妹要過來看看,此時那個蘇家少爺除了那所謂的妖獸後並沒有離開,而是站在湖邊等著兩人。見到兩人來了,便湊了過來,跟姐姐說著剛剛斬殺妖獸的事跡。


    “小宴,你怎麽了?是不是看到這些血跡有些受不了?咱們這就回去吧。”姐姐對於她的關注多於應付蘇家少爺的攀談,見到馮思佳捂著心口皺著眉頭,她便彎下腰看著對方滿臉的擔心。


    “我給她輸入點靈力就沒事了,我家有煉丹師,他練出的藥劑定是可以治好你妹妹的腿的,大不了我讓我父親給你妹妹看看,他可是金丹期修士呢,像麻痹症這種症狀來到我家就都能治好的。”那邊蘇家少年看到,便朝著姐姐說道,並將手伸向馮思佳的胸口,似乎要輸送靈力。


    “這個一會就好,我速來隻是腿上有病症,但是心口從沒有什麽問題,我讓姐姐送我回去休息一會就好了。”不著痕跡的擋開蘇家少爺的手,馮思佳抬起頭,露出一抹微笑。畢竟還在外麵,周圍這麽多人看到。這蘇家少爺縱然是鎮上久負盛名的仙師,但是就這樣戳自己胸口,雖說是為了治療,卻總是覺得不妥。


    “那好吧,過幾日你姐姐嫁給我,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不用這樣疏離,到時候你也一起來我們蘇家堡住吧。我會找人醫治你的腿的。”蘇家少爺見自己的手被擋開,愣了一愣,他自去了天香樓,見了這沈宴的姐姐沈天一便一直心心念念的,回了家中便想著要將她娶了進來當自己的第三任夫人,隻是之前的夫人都是鎮上其他修真家族的小姐,算是政治聯姻,而這個沈小姐卻隻是天香樓跳舞的凡人,身份地位與自己實在不匹配,蘇家家主聽得兒子所說,當時也是並不同意,畢竟雖然名義上住在一個鎮子,可是修真家族有自己的近似城堡的大院子,而凡人不能修行,地位低下,管他們稱作仙師的。怎耐那蘇家大少爺卻是天天去那天香樓,打賞頗豐,後來又著人在鎮子裏散播要娶妻的言論,眼見大家都知曉了,蘇家家主便也隻好不在去管了,反正那家也便兩個凡人而已,又不是家中安排不了住的地方。


    馮思佳被姐姐推著到了自家小院,蘇家那位公子直愣愣著看著兩人的背影嘴角泛起一絲笑容。


    可惜了那沈宴腿有舊疾,無法站立,不然這兩姐妹確實是人間極品,不曉得自家父親大人能不能將她腿部經脈疏通開,讓她站起來。蘇家公子摸了摸下巴想著。


    “小宴,你好點沒?剛剛是怎地了?”推著馮思佳回到家,見馮思佳已然放下了手,姐姐還是非常擔心地看著她,“我知道你對蘇家公子有些不好的印象,不過他剛剛應該也是好心,沒想那麽多而已。是不是看到那湖水裏的血色害怕了?”她蹲下身子,握住馮思佳的手微微仰起頭對上馮思佳的眸子問。


    “姐姐,我沒有害怕,隻是,不知道怎麽跟姐姐說,我感覺那湖水裏的血是我自己的血,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就好像兩個自己被沉沒在湖水裏了。”馮思佳望著姐姐眼中自己琥珀色的眸子將自己奇異的感受說了出來。”


    “我們小宴真是個好心的姑娘,看到被血水染紅的湖麵想到當時那兩姐弟的遭遇,感同身受了吧?放心,姐姐在,我永遠在你身邊,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的,過幾日去了蘇府,還要幫你醫治腿上的舊疾,到時候你就可以站起來了,我們會很幸福的,不會像那兩姐弟一樣的。”姐姐緊緊環住馮思佳的身子安慰她說。


    “姐姐,我隻希望你開心幸福。隻是,你不清楚,我並沒有替那個男孩疼,而是在擔心那隻妖獸。仿佛被殺的妖獸便是我一樣的感覺。”馮思佳反抱住姐姐的身子喃喃。


    “我的妹妹是最好心的女孩,不但對其他人有同理心,連妖獸都有同理心,不過妖獸可是會吃人的,你這樣子我果然還是要一直待在你身邊才好。”


    姐姐結婚的日子到了,蘇家少爺騎著烏雲騎來到姐姐的小院裏,隻一拉便將姐姐拉入懷裏,又命人領了一頂軟轎將自己抬去蘇家。在路過那家客棧的時候,她見到了客棧兄妹眼中閃著的莫名的情緒。


    她是知道姐姐喜歡客棧那個兄長的,原先那客棧的哥哥也經常帶了些客棧裏廚子做的吃食來看她姐妹。她打心裏將那位哥哥就當作自己的哥哥一樣看待。此時那個男子正立在客棧門口默默注視著共乘一騎的那對被全鎮子祝福的新人右手握緊了拳頭。


    而客棧家的那位妹妹,此時倚在客棧的窗邊,也在看著這場婚禮,從軟轎裏探出頭張望的自己,正是和她有一瞬間的四目相對。


    不知道為何,她的直覺總覺得,好像那妹妹就要永遠離開自己了,想到此處,她的眼圈便又紅了。那客棧裏的妹妹,衝著她笑了一下。或許她並不清楚自己兄長所想吧,否則這個時候怎麽還能展開如此好看的微笑呢?


    在她還在思考的時候,軟轎便被抬著到了蘇家所在的那片地區。


    蘇家可以說屬於細雨鎮也可以說不屬於細雨鎮,這個大陸所有人都知道修煉一途,但是並不是所有人都有修煉資質,很多修真家族的子弟也並不是都有資質修煉,那些沒有修煉資質的成員,將會被譴到凡間,做些生意,每年給家族貢獻一些錢財,然後他們的後代才有再進入家族修行的機會。


    在人類生活的城鎮附近都有一些妖獸山脈,為了保護普通凡人,基本上所有的修真世家都駐紮在有普通凡人的城鎮裏。由修真者保護鎮子裏的凡人不受妖獸侵襲。同時鎮子上的凡人也會給予他們尊重,稱他們為仙師,普通凡人生的孩子,到了5,6歲的時候都會被送去修真世家修行,而除了大的修真世家,那些小的修真家族將會把自己家族比較優秀的弟子送往附近的宗門,這些宗門多半是倚靠靈石脈的山門,資源基本會比家族資源更多一些。


    細雨鎮的此時的靈石脈分配是蘇家獨占二分之一,剩下的幾個家族占了另外二分之一。客棧家哥哥也是依托蘇家每年會給蘇家一半收入才不擔心馬賊不給錢。


    就在馮思佳認為自己這輩子就會這樣跟著姐姐一起慢慢的度過後,卻在新婚第二日得到了客棧家兄妹竟然在昨晚被馬賊偷襲殺害的消息,蘇家少爺對於依托自家的產業被馬賊偷襲感到很氣憤。說著要帶去找馬賊賠償蘇家的損失,而剛成為新人的姐姐眼中失去了光澤。


    隻在看著她的時候流露出一絲留戀。


    姐姐說要去外麵散散步,便一個人離開了蘇家,從此沒有再回蘇家給她們的院子,這次姐姐並沒有像以前那樣推著她的輪椅一起離開,馮思佳盯著院子的門扉,無奈的搖了搖頭,姐姐這個人,終於還是離開了我這個累贅了啊。


    在妖獸吞了姐弟,馬賊殺了鎮上開客棧的兄妹之後,蘇家剛入門的新娘子就這樣落了湖,成了鎮子上茶餘飯後的談資,並且奇怪為何最近鎮子上這麽多事端。


    蘇家畢竟家大業大,即便隻是剛入蘇家的一個人失足落水還是驚動了不少鎮子上的人,大家紛紛表示遺憾,才剛感歎這家姐妹運氣來了,竟然得到蘇家大少爺垂憐,娶了那姐姐進門,雖是妾世也當比那些普通人家過的好,算是鯉魚越龍門了,轉眼間竟然在湖邊散步失足落水了,也真是造化弄人,隻是不知道那妹妹一個人在蘇家該如何自處,會不會被趕出來?


    蘇家少爺著人葬了姐姐,馮思佳靜靜的看著姐姐的屍首被葬進蘇家的墓地,上麵刻著姐姐的名字。然後那個剛剛娶了姐姐的少爺便離開了這裏,去了他第一個夫人的房間去了。


    馮思佳在其他人都離開後,摸著石碑上刻著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念著姐姐的名,閉上了眼。


    她最重要的人不在了呢,或許下次睜開眼便能看到,馮思佳默默想著。在冰冷的夜晚,倚在石碑上,沒有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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