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磊!”伊蓮嘶喊著向著中央拳台飛奔過去,淚水橫飛。


    許純美癱坐在地上,胸部劇烈起伏著,大張著嘴巴卻發不出聲來。現場像被人下了咒語一般,所有的人和物在她眼前靜止不動。而她自己,也被定格在此處,動彈不得。碩大的黑超後麵,眼淚如同被擰滑扣的水龍頭,止都止不住地向外流淌。縱使見慣了大場麵的許純美,也被眼前的情景嚇到不能自控。她們拍戲時,各種打鬥的場麵早已司空見慣,可那些都是假的。槍棍刀劍是假的,拳打腳踢是假的,演員受傷是假的,流血犧牲也是假的!可是眼前,他們之間是真真正正地格鬥;而葉磊,也真真切切地受了傷、流了血,甚至危在旦夕!


    她看到伊蓮跪在地上抱著葉磊,號慟崩摧!但是她卻聽不到她的哭聲,也聽不到她說了些什麽。她隻看到她的嘴巴一張一閉,麵上五官因痛哭扭作一團,眼淚、鼻涕、口水四處飛濺!她也聽不到周圍嘈雜的聲音,她的雙耳如同失聰一樣,她感覺整個世界變得極其安寧,隻剩耳朵裏“嗡嗡嗡嗡”的聲響。仿佛有一道巨型屏障將她困在另一個密不透風的世界裏,將她與現實世界隔離開來。而她,一個人被隔絕在這個密閉世界裏,聽不到外麵的聲音,也看不到外麵人的舉動,在她眼前隻剩一副靜止的畫麵,畫麵中的他被鮮血染紅了全身,而周圍的人,都在張牙舞爪。任憑她拚了命地嘶喊、掙紮,外麵的人聽不到、也看不到她,而她自己,也掙脫不出這道屏障,回不來現實世界,隻能眼睜睜看著外麵這副驚心動魄的靜止畫麵!


    強哥衝過去,從伊蓮懷裏抱起葉磊。兩人疾步如飛般按原方向折返回來。路過許純美身邊時,伊蓮大力將她拉扯起來,她丟了魂魄似地被她拖著,機械般地邁動著沉重的雙腿。


    強哥一路抱著葉磊,把他們送出雍華府,送到許純美的車跟前。“快送他去醫院!”強哥囑咐道。


    伊蓮拉了拉猶如魔障般的許純美,她眼珠轉動幾下,恢複了些意識。她看了看伊蓮,又看到強哥懷裏抱著的血肉模糊的葉磊。然後她劇烈地咳起來。


    “你來開車!”伊蓮推搡一下許純美,又轉頭對強哥說:“把葉磊交給我!”她說完,速度飛快地鑽進車裏。


    強哥小心謹慎地把葉磊放進後車座,脫掉自己的上衣蓋在他身上。伊蓮輕輕地托起他的頭部,放在自己腿上。


    許純美意識逐漸明晰,她快速坐進駕駛位,如風般衝了出去,留給強哥一路塵煙。


    車子開得左擺右晃,極不平穩。


    “葉磊!葉磊!葉磊!”伊蓮一遍遍呼喚著他,用手輕撫著他的麵頰。她喚得緊迫,許純美的一顆心也吊得老高。


    好半天,葉磊緩緩吐出一口氣來,接連發出聲聲痛苦的呻吟。直聽得許純美五內如焚!他的左眼被血粘住,他努力地將右眼打開一條縫,腦袋如同一盆漿糊迷蒙不清。他搞不清自己身在何處?又是誰在叫他?隻覺得頭暈眼花,頭痛欲裂。剛才耳旁一直充斥著的嘈雜聲沒有了,隻聽到有人低低的啜泣聲和對他的聲聲呼喚。


    他感覺胸口憋悶,呼吸艱難,他試圖用力呼氣,卻猛地嘔出一口血來,接著鼻孔裏鮮血也汩汩流出,伊蓮又驚又怕,不停地用紙巾幫他擦拭。可是剛擦了嘴巴,鼻子裏又鮮血直流;擦了鼻子,嘴巴裏又吐出血來,紙巾剛一觸碰到,立即被血浸濕浸透!不肖一會兒功夫,整盒紙巾都擦完了,可是他的口裏、鼻裏,仍然鮮血噴湧而出,止不住也擦不完。伊蓮急得嗚嗚哭起來,眼淚一串一串滴落在他的臉上。


    “伊蓮……”他發出一聲微弱的聲音,像是拚了命才從齒縫裏擠出來一樣。他終於辨認出來此刻抱著他哭的正是伊蓮,她和自己,都在行駛的車上。而車子正以畫龍般的曲線極速奔馳著。可是,開車的人又是誰呢?


    伊蓮見他清醒了一點,又哭又笑的捧著他的臉:“葉磊,你怎麽樣了?馬上就到醫院了,很快就沒事了!你一定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她口中念念碎,像是在安慰他,又似在安慰自己。


    葉磊吃力地抬起一隻手來,他喘息著,“我……死不了……你……不要哭……”


    伊蓮趕忙握住他的手,此刻她再也按耐不住,“哇”地放聲大哭,邊哭邊喋喋埋怨:“你可真是天下第一好弟弟,為了哥哥,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嗎?黑市拳是什麽?你不是不知道?你最鄙視黑市拳了,現如今自己卻去打這種比賽!你這樣做,你哥哥能安心的了嗎?你又叫我如何放心的了?……”她數落著他,幾度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伊蓮……別……罵我了,我頭……好痛……好痛……”虛弱的聲音斷斷續續,話未說完,“噗”地又從口中溢出一大口鮮血。


    伊蓮嚇壞了,慌了神,催促起許純美:“許小姐!許小姐!請你再開快些,葉磊他……吐了好多血!”


    許純美聽了更加心慌意亂,她不假思索地說了一聲“好”。頃瞬之間,將車速飆到了180邁以上。


    “許小姐……”微弱的意識下,葉磊迷迷糊糊聽到這聲稱呼。而那短短的一聲“好”,聲音是那麽的熟悉,卻又與平常不相同,這聲音夾帶著焦急,夾帶著嘶啞,不似她平日裏的聲音,那麽清脆悅耳。


    恍恍惚惚中,他看到前麵坐著的那個靚麗的倩影,可是隨著他的意識越來越薄弱,那個倩影越來越模糊、不清……終於在他合上雙眼的那一瞬間,那個倩影也消失不見。他再也無力支撐,腦袋耷拉下去,雙手垂落下去,對所有的一切再無知無感!


    “葉磊!你醒醒!”伊蓮的口口呐喊、聲聲呼喚,令到許純美愈加心亂如麻,握著方向盤的雙手哆嗦不止。猛地一腳油門,汽車像出膛的子彈一樣“嗖”的一聲向前飛去!什麽紅燈綠燈,在她麵前完全失去了色彩的區分!


    葉磊被推進手術室,許純美和伊蓮也徹底崩潰了!


    剛才硬撐著一口氣開車到醫院,這會兒子一下鬆懈下來,就仿佛全身的骨頭被人突然撤了去,許純美一屁股跌坐地上,雙眼呆呆地望著手術室大門,默然垂淚。她仍沉浸在剛剛黑市拳比賽那慘烈的一幕當中,無法自拔。此刻坐在醫院的地板上,仍心跳加速。隻怕這一輩子,她記憶裏也抹不去那充滿黑色暴力的畫麵!


    伊蓮則靠在牆壁上,依靠著牆壁的支撐才能托起她軟弱無力的身體。整整擔驚受怕了一個晚上,也哭了一路,像是所有的氣力都被消耗殆盡了,心也被掏空了。她呼呼地喘著氣,深深地低著頭,眼淚一串串落在腳邊的地板上,瞬間被地麵蒸發得無影無蹤!葉磊,那個初見他時陽光俊朗的少年,衝著她朗朗一笑,那個笑容溫暖了她的心,也讓她的生命重新複燃。


    手術室門外靜悄悄的,時間一分一秒地滑過,隨著時間的推移,許純美的心跳也愈加快速!她瞪著已幹涸的雙眼,久久地望著手術室門口,那裏始終悄無聲息。她又扭頭看了眼伊蓮,她從始至終都保持著同一個姿式,一動未動過。她的心裏五味雜陳,說不清是種什麽滋味。她看的出來,她很在乎他,甚至可以說已視他如生命、如骨髓。


    她站起來,走近她,柔聲對著她說:“去那邊坐一會兒吧!”見她紋絲不動,她接著說:“他還需要你照顧,所以你必須自己保存好體力!”


    聽聞此言,伊蓮終於恢複了點生氣,她徐徐地抬起頭,許純美在觸碰到她眼睛的一刹那,被她的目光驚嚇到。隻見她眼光呆滯暗淡,雙目血紅,毫無生氣。許純美的心倏地抽搐一下,突然對麵前這個第一次見麵、甚至不太友善的女人產生了濃濃的憐憫之情。同樣身為女人,她能理解她為愛人的那種恐懼擔憂到極點的心情。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拉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冷冰冷的,手心裏濕漉漉、黏糊糊。她低頭看了看她的手,她的雙手被汗水和血水攪合得麵目全非。她情不自禁地攥緊了她的手,將她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然後掏出一張紙巾遞給她。


    伊蓮盯著她手裏的紙巾看了好一會兒,才遲緩地接過來,又遲緩地將紙巾展開,雙手捧著紙巾將臉捂住,低低地抽泣起來。許純美看到她的雙肩如篩糠般抖動不止。


    許純美撫著她的肩,無聲地歎息著。她輕輕地走了出去。等她回來的時候,手裏拎著打包好的水和食物。手術室的大門依舊緊閉著,伊蓮依舊保持著剛才的姿式。


    許純美默默地在她身旁坐下來,擰開一瓶水遞到她麵前,“喝點水、吃點東西吧!”


    是啊,她們從下午開始瘋狂尋找,直到現在,早已忘卻了饑渴的滋味。


    好半晌,伊蓮拿開捂在臉上的紙巾,許純美看到那張紙巾被淚水浸濕幹透後,已變得鄒巴巴的。許純美的手依舊伸在她麵前。她用舌頭舔了舔幹燥的嘴唇,接過水去,“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光大半瓶。


    許純美自己也抱著瓶水,一口一口地喝著。“他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她堅毅的目光盯著手中的水瓶,另一隻手使勁捏緊擰下來的瓶蓋,力氣大得連指甲蓋都變成紅色。連她自己也沒搞清楚,她這是在安慰伊蓮,還是在安慰自己。


    伊蓮抬頭看著她,但見她麵色堅韌,目光堅定。伊蓮好容易才止住的淚水再次開閘。


    兩個女人的心緊緊地連在了一起,至少此時此刻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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