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美,不要恨你的爸爸,也不要對他的愛有所懷疑!雖然他犯下了彌天大錯,但是他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事發以後,雖說他又苟且多活了十年,可是這十年當中,他沒有一分鍾忘記過自己犯下的過錯,他一直備受著良心的煎熬。比起我們,他會更加的難過和難忘,因為他親身經曆了那場事故。


    那時的他經常做惡夢,夢裏常常聽到孩子的哭聲,看到一對鮮血淋淋的夫婦向他索命!


    所以他才終年不樂,積鬱成疾,抱病而亡!”


    許媽媽老淚縱橫,已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看著媽媽極度難過的樣子,許純美心裏很不落忍。她實不忍心將實情向她和盤托出。


    媽媽,你可知道?那個孩子,你見過的,就在剛才,你還對他冷麵冷臉、不屑一顧。


    假如你知道了他就是當初那個差點葬身於爸爸車輪下的孩子,不知道你會作何感想呢?


    她肚子裏憋著一大堆的話,不說出來,她幾乎要被壓抑死。


    可是她能向誰傾訴呢?


    弟弟?他還少不更事。


    讓他活得輕鬆簡單不是更好嗎?何須再平白增加另一個人的負擔?有時候,有些事,知道了比不知道更加沉重,或許一生都將背負著這個枷鎖;


    媽媽?她已自顧不暇。


    她的脆弱、無助、傷心欲絕,淋漓盡致地展現給她。她想要的是解壓、釋懷,而不是在她受傷的傷口上繼續撒鹽。所以,即使自己把真相爛在肚子裏,也不能相告於她;


    葉磊?想到這個名字,心就痛不可抑。


    這個純淨的男孩兒,受盡人間疾苦。盡管命運待他不公,他卻依然一心向陽。用“世界以痛吻我,我卻報之以歌”這句話來形容他最為恰當了。


    誰都不能說,那麽她隻有把這真相憋在肚子裏,一個人慢慢承受,慢慢消化。


    那麽葉磊,我又該如何麵對你?我又能為你做些什麽呢?沒有!什麽都做不了,唯有一句“對不起”!


    淚水無聲滑落,她心裏一千遍、一萬遍地默念著這三個字。


    “純美啊,今天媽媽告訴你真相,一來是因為你長大了,可以承擔了;二來,如果有朝一日,能夠遇到那個孩子,記的替你爸爸贖罪......”許媽媽哭泣著對她說。


    贖罪?許純美心裏打個結!


    媽,你可知道,這個罪過有多大?我們又該怎樣贖?我們的贖罪與補償,可以喚回他的家人嗎?可以抹平他所受的創傷嗎?可以喚醒他的哥哥嗎?可以給回他喪失的童年嗎?


    不!一切都無濟於事了!


    剛才還信誓旦旦地跟媽媽保證,再大的事自己都能承受!沒想到此事太過沉重,自己壓根承擔不起,也承受不住。


    “媽,其實......”


    她差點脫口而出,葉磊就是那個孩子,想要贖罪不必等到有朝一日。


    可是看著媽媽那飽含淚水的眼睛脆弱無助,那風霜刻畫的臉上沾滿淚痕,那滿頭發根處露出的銀絲,她的心軟了下去。


    媽媽已經經受了二十多年良心的折磨,不能再增添她的心理負擔和精神壓力了。


    就讓我來替爸爸贖罪吧!償還他造下的罪孽,彌補他犯下的過失!老天將葉磊送到我的身邊,就是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呀。從今以後我要加倍對他好!


    許純美合上嘴巴,閉上眼睛,淚水傾泄而出。


    “當初因為懦弱,我們沒有對那起事故承擔起責任,甚至沒有去管過那孩子的死活。所以才一直深受譴責,我的心也沒有得到過片刻的安寧。假如有一天真能找到那個孩子……”


    “找到那個孩子又能怎麽樣?”許純美冷冽的目光對視著母親。


    “難道告訴他當年是爸爸撞死他父母,然後逃逸,將他扔在風雨中不管不顧?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難道還要將他受傷結痂的傷口再活活撕開嗎?”


    媽媽不敢看她的眼睛,像做了錯事的孩子。她扭過頭去,偷偷地擦拭眼淚。


    她理解女兒的不滿和怨怒,作為父母,沒能給子女樹立起良好的榜樣,甚至愧於麵對。從今往後,連女兒都要於良心上背負起父輩所犯下的滔天大罪,終生被道德的枷鎖捆綁!


    許純美看出了媽媽的窘迫,她的心也疼起來,但她仍舊心有不平。


    “媽,既然你和爸爸都遭受著良心的煎熬,那為什麽當初你不勸爸爸去自首?至少這樣良心上會好過一些?”


    “怎麽沒想過去自首啊?我和你爸都想過的,有一次我甚至陪著他走到了派出所的門口。


    可是你爸害怕坐牢,加上我生完你身體恢複得不好,家裏的開支全靠你爸一人維持,再後來又有了你弟弟,如果你爸坐牢了,那咱們這個家就徹底毀了!”


    “咱們的家毀了?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那個孩子?他的家早就毀了!他還那麽小,就變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兒,你們讓他怎麽活下去?他如何吃飽穿暖?去哪兒遮風避雨?他要吃多少的苦頭?”


    許純美扯心扯肺地發泄著滿腹怨言......


    盡管心裏明白不應該對媽媽發出抱怨,她也隻是個一生替爸爸背負著良心折磨的女人,她已經用了二十多年的時間在譴責自己。


    可是她一想到葉磊,想到那個可憐的男孩兒,想到他向她講述父母雙亡時極力隱忍著的悲痛,想到提起肇事司機毫無道德地逃逸、至今下落不明時,他眼神中的悲憤......許純美的心不由得顫抖起來。


    她無法抑製內心的不安,和對葉磊的愧疚。說直白點,她承擔不起這樣的罪責。


    “如果有一天能找到那孩子,我們要加倍地補償他。”媽媽小聲地嘀咕著。


    “補償?拿什麽補償?金錢嗎?金錢隻能滿足物質的需求,如何補償得了那孩子所遭受的創傷?”


    她的話,讓媽媽愧對無言。她難過的低下頭去,母女兩個都哭成了淚人兒。


    許媽媽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當年那個撿回一條命的孩子,就是今晚剛與自己碰麵、日日守護在女兒身邊的葉磊!而女兒如此動容傷慟,也是在為葉磊傷心、為葉磊悲憤不平......


    她以為女兒之所以這麽強烈的反應,是一下子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接受不了她一直敬重的父親,犯下大錯卻沒有勇氣承擔;還有,為那個下落不明的可憐的孩子而懺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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