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磊跟在他身後,李誌強也屁顛兒屁顛兒地跟在兩人後麵。


    阿豹帶著他倆路過訓練館,穿過一個通道,直到走到拳館最盡頭的一間屋子前,站住腳。


    他從褲兜裏掏出一串鑰匙,熟練地找出其中的一把,顫微微地對準鎖孔,連插了好幾次,才將鑰匙插入孔中,“哢吧”一聲打開了鎖。


    三人走進屋內,李誌強登時傻了眼。


    他在這間拳館三年多,從沒進過這間屋子,原來屋內別有一番洞天。


    屋子裏的一麵牆上頂天頂地一扇落地大玻璃窗,窗外幾棵參天大樹隨風搖曳。


    斑駁的陽光穿透樹影投射到屋內,照射得屋子裏格外通透明亮。


    然而最令人震撼的,是另外三麵牆上滿滿當當掛滿了葉磊的照片。


    有他訓練時的揮汗如雨,有他比賽時的專心致誌,有他失意時的灰心喪氣,有他領獎時的意氣風發,還有他受傷時的咬牙堅持。


    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從十七、八歲時的青澀少年,一直到二十四歲最後一場比賽奪冠,這滿屋子的照片牆,完完整整記載了他輝煌而短暫的拳擊生涯。


    李誌強一張張看過去,嘴巴越張越大,眼睛越瞪越圓,心裏不由地對這個冰塊臉肅然起敬。


    看到他訓練時堅韌不拔,看到他傷病時痛苦不堪,李誌強心中暗想:


    台上一分鍾,台下十年功,所有的冠軍都不是唾手可得的,背後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艱辛困苦。


    李誌強站在最後一張照片跟前,心裏感慨萬千。


    自拳館開業那天起,他就在這裏工作了,連他都從未進入過這間屋子。


    這間屋子的門常年鎖著。他倒是有幾次看見阿豹打開門鎖悄悄進來,在裏麵一呆就是幾個小時,出來後就變得沉默不言。


    李誌強不止一次向阿豹打聽這間屋子裏的奧秘,可他每次都閉口不答。


    今天,這個秘密終於揭曉。


    葉磊也震驚不小,這些照片他自己都沒有,大部分他甚至從沒看到過。


    他在其中的一張照片前駐足了很久。


    這是一張他首次參加比賽受傷後痛不欲生的照片。


    他清楚的記得,當時他初學拳擊,時間還不長,阿豹為了讓他增加實戰經驗,第一次給他報名參加了比賽。


    卻因為握拳動作不規範,造成了第一掌骨基底部的骨折,當時的他痛得撕心裂肺。


    那時的他還未滿十八歲,青春叛逆,不諳世事。滿臉的青澀,一臉的稚嫩,眼神單純清透。


    因為訓練太過艱苦,經常受傷,渾身傷痛,加上首次比賽一敗塗地。


    他煩躁透了,心灰意冷,不想再堅持下去,決意要放棄,被阿豹狠狠一頓臭罵。


    罵他是個沒誌氣、沒毅力的孬種,遇到點困難就想著退縮,一點兒不像個男子漢。


    他被罵個狗血淋頭,心中悵然,賭氣地回嘴:


    “我就不是男子汗,我就沒有誌氣!反正我不練了!”


    說罷,把拳套往地上一扔,撒腿跑了。


    師徒倆賭了三天的氣,三天以後,因為放不下對拳擊的那份鍾愛,葉磊又灰頭土臉地主動找回阿豹。


    這才成就了拳壇的一位常勝將軍。


    阿豹走過來,看著這張照片,心照不宣地拍了拍他的肩。


    葉磊側頭衝著他會心一笑。


    “葉磊,這些照片記載著咱師徒兩個最輝煌的一段曆史!”


    阿豹難抑激動心情,那些過往的光輝歲月仿佛就在昨日。


    “我以前也是個拳擊運動員,可卻沒取得過你這樣矚目的成績。


    青出於藍勝於藍啊!不服氣不行,不甘心也不行啊!


    你彌補了師傅多年的缺憾,你是師傅一輩子的驕傲!


    是你讓我覺得我這輩子沒有白活一回,沒有白白地從事拳擊這項事業,沒有白白地為拳擊運動奉獻自己的心血!”


    “豹哥……”


    阿豹抬手打斷了他。


    “葉磊,師傅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啊!


    你在最輝煌的時候,毅然放棄了,你真的不覺得可惜嗎?你又知道當時師傅有多難過嗎?”


    他看著他,眼睛比平時明亮了一些,眼中竟然泛起了淚花。


    看著葉磊詫異的目光,阿豹有些難為情,不好意思地咧嘴樂了。


    “老了,眼淚不值錢了嘍。”


    他擦了擦眼睛,語重心長地說:


    “葉磊啊,重新打拳吧!


    你就是為打拳而生,天生就該站在擂台上!


    你說你現在教那些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有意思嗎?”


    “那不是被你逼的嗎?”葉磊反問他。


    阿豹被他噎得張不開口。


    過了一會兒,他又苦口婆心地說:


    “葉磊啊,你不要以為現在師傅隻剩市儈、現實,那是因為你沒發現,師傅內心還是充滿激情、充滿理想的。


    我的理想就是,咱師徒二人再度聯手,重出江湖,重新闖出一片天地!”


    阿豹好一頓追憶往昔、憶苦思甜、恩威並濟,李誌強則在一旁幫腔作勢。


    葉磊起初大受感動,可越往後,他越發覺得這兩人不太對勁,似乎商量好的,一唱一和,裏應外合。


    他料想這其中準有貓膩。


    他不耐煩再看兩人演下去,幹脆地說:“鋪墊已經做了夠多,說吧,你們到底什麽目的?”


    阿豹一聽,傻了眼。


    果然是知徒莫若傅,知傅莫若徒,一眼就被這小子看穿了。


    阿豹隻好把那份邀請函掏出來,遞給他。


    葉磊展開看了一眼,問他:“這是什麽?”


    “拳擊賽的邀請函呀!”阿豹說。


    “我知道,這跟我有什麽關係?”


    “你去比賽!”阿豹直言不諱。


    葉磊黑沉沉的眼睛一動不動,幽幽地看著他。


    “還說你不現實不市儈?繞了大半圈,這才是你的真實目的吧?”


    阿豹臉紅訕笑。


    “不是師傅拐彎抹角,師傅是怕你不肯答應......”


    “我是不能答應。”


    還未待阿豹說完,葉磊便鄭重其事地打斷了他。


    阿豹剩下的話堵在喉嚨口,生生咽了回去。


    他懨懨地低下了頭,看上去很是失落。


    葉磊見他兩鬢的頭發已斑白,眼角額頭生出了細細的皺紋。


    師傅尚屬中年,曾經為自己的不得誌鬱鬱寡歡,後因收他為徒而揚眉吐氣。


    可是好景不長,正當他壯誌淩雲之時,自己卻突然隱退了,枉費了他多年來的心血和栽培。


    想到這些,他開始於心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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