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你別動!”


    許純美迅速抓住他的手,生怕這一動又傷著他。


    “我不哭,不哭了!”


    她抹幹眼淚,勉力衝他笑笑,開口語帶艱澀:


    “你傷得很重,醫生說要休養好一段時間。還有......”


    她哽噎著低下頭去,差點就要告訴他右手的傷勢,令他今後再也不能打拳了。


    自得聞噩耗,此事始終梗在她心裏,每次想起都難過不已。


    想要如實相告更是難以啟齒,話說到一半又生生咽了回去。


    葉磊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眼睛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右手。


    從那把匕首刺穿他掌心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會有什麽樣的後果了。


    心如刀剜般疼痛,表麵上依舊淡然無波。


    這些年,她過得也夠苦的了!


    背負著父輩的罪過,帶著深深的愧疚,受著良心上的煎熬。


    這次自己因為救她,身負重傷,甚至落下殘疾,想必最難過的就是她。


    自己又何必再給她平添困擾呢?


    唯有他把事情看淡,才能叫她稍稍好過一點。


    心念及此,他衝著她嘴角輕揚。


    如大雪冰封下的旭日陽光,和煦溫暖。


    好久沒有看到他的笑了,令她冰冷麻木的心立刻融化,暖融融、喜洋洋。


    心裏的那份緊張緩解了,跟他說話也不再拘著。


    “你是不是躺得累了?我輕輕幫你側一下身?”


    “不,不用了!”


    葉磊趕緊拒絕她。


    倒不是自己不累,如此僵直地躺了一個晚上,腰酸背痛自不在話下,身體就像不是他自己的了,那種難受勁兒無法言說。


    隻是自己傷勢沉重,可能遠遠超出她的想象。


    稍微一動,像是生生將靈魂與身體撥離。饒是他再堅強,再挨不過那種痛。


    何況他身上傷痕累累,術後又裸著身體,他不想被她看到自己身上的傷,到時又要惹得她梨花帶雨。


    許純美原本已俯下身來,見他堅決地拒絕,尷尬得愣住,不知道是該直起身體,還是該伸手幫他。


    看著她微微泛紅的臉頰,葉磊支支唔唔地說:


    “我......我不累......”


    “那我喂你喝點水吧?”


    她征求他的意見。


    他輕輕地點頭答應了。


    一別三年,驀然重逢,又共曆大難,再次麵對著麵時,彼此之間多了幾分客套。


    許純美走至桌邊,端起桌上早已晾溫的水,先倒一點兒在手心裏試試水溫。


    興許是有點涼了,又加了點熱水,兌好一杯不冷不熱的溫水,端到他麵前,一勺一勺小心地喂給他喝。


    他的唇蒼白幹裂,嘴裏口幹舌燥,胃裏燒灼難受。


    這清甜的白水入口入喉入肚後,如一股清泉沁入心田,令渾身的血液舒張開來。


    喝了幾口水後,他的精神好了一些。打量著她說:


    “你回去收拾一下吧,還有你的傷......”


    許純美靦腆地笑笑,微微低頭。


    “我本來就是一點小傷,已經做過處理,不礙事。


    隻是現在的我有些邋遢,等你好一點我就回去收拾幹淨……”


    說話間,他被一口水嗆到,刺激到喉嚨,抑製不住地咳起來。


    這一咳不要緊,受了重創的後背牽扯得如摘膽剜心般痛入骨髓,五髒六腑似要分裂般痛徹心扉。


    疼痛難耐之下,忍不住想要握緊拳頭,卻忘記了右手的刀傷。


    “啊”的一聲淒厲慘叫,他痛得整個人哆嗦起來。臉色蒼白如紙,脖子上青筋暴突,不消片刻功夫,已是汗如雨下。


    許純美嚇慌了!


    急忙緊緊握住他左手,想要任他捏去釋痛。


    他卻輕輕掙開,以牙齒緊咬下唇,忍痛不過,一聲呻吟,聽得許純美肝腸寸斷。


    正在此時,門打開了,許媽媽和小傑提著大包小袋地走進來。


    見到此情此景,心下難受不已。


    葉磊還在咳嗽,卻努力壓抑著,換作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許純美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卻是眼睜睜看著幹著急,而束手無策。


    想要抱抱他,怕碰痛他的傷口;


    想要拍拍他後背,幫他順順氣,想到他後背遭受的重創,更是一下也不敢動;


    想要撫撫他胸口,幫他緩釋痛苦,然而他前胸也是傷痕累累。


    好不容易等他平息下來,停止咳嗽,他整個人已被折磨得力竭氣衰,大汗淋漓。


    “這是怎麽搞的?”


    許媽媽奔過來,來不及放下手裏的東西,急切地問道。


    她的說話聲,將葉磊從生生疼痛中硬拉回來,他委屈而怨恨地瞪著她,眼裏噙滿了淚水。


    麵對著他的怒視,許媽媽羞愧難當。


    該來的終究要來,該還的遲早要還。


    “純美、小傑,你們倆過來!”


    許純美側臉看著媽媽,小傑從身後走了過來,三人圍在葉磊身前。


    “跪下!”


    許媽媽厲聲吩咐。


    三人都是一驚。


    葉磊更是痛苦地看著許純美。


    媽媽終於可以勇敢麵對,不再畏縮;


    他們許家,也終於可以堂堂正正地給葉磊一個交待!


    一對兒女“噗通”跪倒在地上。


    許媽媽略感欣慰,也曲膝跪地。


    “媽!”


    許純美和小傑同時驚呼出聲。


    葉磊見狀,掙紮著想要坐起來,卻又牽扯至傷口巨痛。


    “孩子,你不要動!請聽我說。”


    許媽媽麵紅頸赤,情緒激動,話還未說已然老淚縱橫。


    “在你麵前,我們許家罪孽深重!


    別說這一跪,就是長跪不起,也無法抵償虧欠你的萬分之一!


    二十多年前那場車禍,雖然不是我直接造成的,但我卻是知情人,也是隱瞞人。


    當初,我偷偷去過你父母的葬禮,我見過他們的遺照,他們是那麽的美麗而年輕......”


    許媽媽哽咽難言,嗚嗚咽咽哭了一陣,又接著說:


    “在葬禮上我見到過你和你的哥哥。


    你哥哥那時還是個孩童,你就更加年幼無知。


    可我卻沒有勇氣、沒有膽量對你們兄弟倆承擔起責任,害得你們從小孤苦伶仃、無依無靠......”


    她由嗚咽變成了悲泣,漸漸地變成泣不成聲。


    “我那個該死的冤家,也就是他們的父親,這場悲劇的罪魁禍首,他更是畏畏縮縮,惶惶不可終日。


    終於他積鬱成疾,在你父母去世後的幾年以後,也得到了解脫。


    而我,成為這件事唯一的知情者,卻沒有一天過得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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