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雲姝離開酒樓的時候,還留下一句“我回王府的時候要看到醉仙樓交上來的名冊”,一下嚇得酒樓掌櫃有些腿軟。


    就連顧執玉親自來的時候他們都不曾如此,沒想一個剛入門的王妃就下手這麽狠。那話裏話外,活脫脫是敢不聽話就剝了你的皮。


    酒樓掌櫃欲哭無淚,也不知道現在趕緊換主子,抱緊王妃大腿來不來得及。


    燕王府的另一家鋪子,是一家青樓,遂江雲姝不打算親自過去。隻是遣了小廝去拿了賬本回來給江雲姝瞧瞧,再派厲七暗中過去打探打探。


    隨後一行人便往城外的田莊而去。


    江雲姝坐的是馬車,腳程還挺快,這在那兩家鋪子耽誤了那麽長時間,倒也在天黑之前到了田莊那邊。


    王府有王府的大管家,下有管事若幹。田莊自然也有一個莊頭,與若幹租地的佃農。


    田莊的莊頭姓賀,原先田莊給顧執玉的時候,便在這裏了,之後顧執玉瞧著他交上來的賬還成,也沒有再換。


    因著田莊和人都是皇上給的,顧執玉覺著有太後把關,自然是沒什麽問題,遂也沒有多查。


    江雲姝卻是不這麽覺得,若田莊是太後娘娘親自把的關,那還好說。可這田莊是經了皇上的手,皇後是皇上的發妻,再如何對立,也不至於防備得像太後與皇後一般的生死仇敵。


    皇後想動手腳並非難事,遂江雲姝對皇上給的地方,都是決定重點考察。


    “拜見王妃!”


    那賀莊頭一身肥膘,瞧著不像在田莊裏管事,倒像是養在京中的富貴人家。想來這些年在這田莊撈了不少油水,方才能養成這個模樣。


    而且,都說人做了虧心事,若是怕被查到,定是擔心得有些吃不下飯。這賀莊頭的模樣,倒像是絲毫不怕顧執玉查到一般。


    “我就是來瞧瞧,沒得因為我耽誤了自個工作,都各忙各的去吧。”江雲姝領著人往田莊裏走,瞧著浩浩蕩蕩跟著的一群人,淡淡吩咐著。


    賀莊頭先前怕是得了消息,聽江雲姝這麽說,卻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瞧著警惕了許多。


    葉廣一早就盯著賀莊頭,將對方的變化盡收眼底,心底盤算著該如何把這人的錯處揪出來。


    竹秋緊緊跟在江雲姝身旁,這田莊不必長安城內,想出點什麽意外可是太容易了。臨行前顧執玉特地吩咐了竹秋,此時到了田莊,竹秋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像一隻隨時可能跳起來撓人的貓,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待會兒賀莊頭把田莊裏包括佃農在內所有人的名冊,還有每年收幾成租,有多少地,都種什麽,每種種多少都集合成冊交給我。”江雲姝邊走邊吩咐著,最後加了一句:“今夜我就住在田莊,讓這裏的護院都仔細點,若是出了什麽差錯,想來賀莊頭也清楚。”


    田莊不在長安城內,甚至離長安城還有一段距離,江雲姝也知道,比起那些鋪子,這裏是意外發生最好的地方。


    來的路上沒出事,那不是今晚,就該是回去的路上了。


    皇後那邊不可能安安分分,大太太在她這裏碰了釘子後也不可能不出手,何況今日她還順手處理了她那胭脂鋪子。


    前世她是不怎麽出門,方才輪到蘇青青動手。今生她自個跑出來,一是真的得到王府名下的這些田莊鋪子去看看,二自然是想瞧瞧他們到底會有什麽動作。


    吩咐完之後,江雲姝便到了賀莊頭給她安排的歇腳的地方,坐在桌邊翻看著早就送來的賬本。


    “這一路過來我也累了,賀莊頭先去忙吧。”江雲姝揉了揉額角,故作疲憊,打算支走賀莊頭。


    賀莊頭隻當江雲姝這一日走了這麽多地兒,也是真累了,不疑有他,應了一聲便退下了。


    待賀莊頭走遠,江雲姝對葉廣道:“先去問問佃農這裏的情況,別讓賀莊頭發現了。”


    田莊這種地方,離得又遠,莊頭若非心腹,那欺上瞞下的事兒怕是常有發生。賀莊頭說的話,江雲姝是不敢全信的,反正一麵聽著,一麵再讓心腹去查探驗證,方才好放心。


    “竹秋,先前管家可說過,往年田莊的佃租都是定的幾成?”來之前,江雲姝是讓竹秋他們到回事處去問過鋪子和田莊的一些情況的,好有個準備,隻是這兩日江雲姝太忙了,倒是沒有顧得上問。


    佃租不是小事,竹秋自然特地問過的,此時江雲姝問起來,竹秋張口便能答上來:“聽說賀莊頭原本提議四成,但王爺覺得佃農們也不容易,就定了三成。”


    “就是不知道,收的到底是不是三成。”江雲姝在心底把能想到的猜測都過了一遍,最後歎了口氣。


    竹秋也知道江雲姝擔心什麽,聞言也是皺了皺眉:“王妃寬心,等葉廣回來就知道了。”


    當夜,梨落正熟練地為江雲姝布菜,一抬眼,便見葉廣從外頭走進來。


    “王妃,葉廣回來了。”梨落此時已經將今日瞧見的事忘得差不多,見著葉廣,還有點小雀躍。


    江雲姝看了梨落一眼,心說梨落倒是容易跟人熟絡起來,這才幾天,跟葉廣相處起來倒像共事好些年。


    葉廣聽見梨落的聲音,想起白日裏對方還有些躲著自己,這會兒倒還有些不適應。


    隻不過,此時此刻,向江雲姝稟告才是最重要的事,葉廣隻能先不去管這事。


    “屬下一出門便有尾巴跟上來,想來是守在附近監視王妃的。不過這些人也就三腳貓功夫,出去繞幾圈便甩掉了,王妃吩咐的事,該是沒被發現的。”葉廣先是提了這事,再說起從佃農口中問到的事:“至於佃農,倒是問了幾位,大都說佃租太高,還有人說賀莊頭老跟他們要好處,不然便要打罵他們。”


    主佃關係不似主仆,隻是佃農出錢向地主租地,隻是生意關係,並沒有簽賣身契,一般來說,二者的地位並沒有差太多。可賀莊頭這個幫忙管田莊的人,竟然敢要好處,還隨意打罵佃農,怕是沒把佃農當人看。


    而且,顧執玉定的佃租一向隻有三成,比起那些黑心的上來就定五六成,已經是不算高的佃租了。可為什麽這些佃農會說佃租太高,江雲姝眉頭微蹙,她總覺得,她的猜測,想該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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