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闕被囚的公告很快就在當日張貼全城,


    “大道會亂黨薑闕,於軍妓交易所公然行刺一國皇子,罪不可逭,於三日後午時,城門示眾,處於火刑。”


    罪詔張貼後,並沒有引起城中人過多的關注,偶爾路過的人販子和罪奴們神情冷漠的瞥了一眼,又離開了。這座城裏,最不缺乏的就是有罪之人,他們早已對各種刑罰司空見慣。


    今日的氣候如往常一般陰雨連綿,全城像被籠罩在一種陰鬱的氛圍中,讓人得不到片刻喘息。


    薑闕此時被收押於交易所內庭。關進來不久後,她就醒了,忍痛起身,半退衣襟,見自己渾身布滿了青紫的痕跡,一股厭惡之感在心中翻湧。


    而後,她突然自嘲一笑,“本來就是軍妓,又何須過多在意貞潔。”


    這時,門外有說話聲傳來。


    “罪奴收監內庭,閑雜人等不得擅入。”不容置疑的語氣。


    “新兵營楚酒奉大皇子詔,前來審問罪奴。”這個說話聲讓她雙眉一皺,很熟悉的聲音,像是……


    門外對話突然停止,在她還在心中細想之時,門被打開了。她看清了來人的樣子,瞳孔微縮。


    蘭茝一步步的走近薑闕,薄唇緊抿。她心中有萬千疑惑,卻不知從何處開口。


    “沒想到,酒酒穿上軍服後也是個俊俏男兒。”薑闕率先開口,風輕雲淡的語氣像是見到久別重逢的故人。


    蘭茝聞言一窒,“你什麽都不問我嗎?”


    “心如死灰之人,多問這世間瑣事還有何意義?”薑闕漂亮的雙眸,此時一片死寂。


    “可我尚有諸事不明,還望告知!”蘭茝提高了聲音,“為何你會出現在大皇子房內?你們發生了什麽?他身上的紅斑又是怎麽一回事?”


    “哈哈哈,發生了什麽?”薑闕突然放聲大笑,兩行淚從眼角滑落,“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蘭茝見她對自己的問題緘口不言,心中有意激她:


    “心如死灰嗎?人隻要動了感情,就有了任人拿捏的弱點,便再無法做到心如死灰。薑闕,若你不答,我便將大道會據點據實上報。此次朝廷派兵五萬意在殲滅亂黨,首當其衝的便是癲狂書生,你覺得胥婺能逃得過這一劫嗎?”她的話語充滿了狠絕,像利刃一般,一字一句剜向薑闕的心。


    薑闕死死盯著她看。她說的沒錯,胥婺就是她的死結,她在這人世間最後的弱點。


    “所有這一切不過源於皇權之爭罷。大皇子中了人間至烈的毒藥,紅顏劫,此毒無藥可解。若女子少量服用,與男子交合,則男子日漸力乏神疲,若女子大劑量服用,則男子渾身布滿紅斑,一生不可再行閨房之事。”而服藥之女子將於三日後不治身亡……


    這藥她一年前就本該服用了,那時候若不是胥婺救下她,她早就了卻了她這卑賤婢的一生。該是她的命數,終是逃不掉啊。


    “你……曾是北燕軍妓?”


    薑闕笑著看她,“看來酒酒在大道會一日收獲不小,罷了,告訴你又何妨。”


    她的目光透過她,像是望向了很遙遠的地方,“你即是北地女子,可有聽過‘北漢慕南女’這話?北地男子生的高大英武,卻最是喜歡溫婉嫻淑的南梁姑娘,就連送往北燕軍中的犒賞軍官的南梁軍妓都比別國的多。去年這時候我亦在其中,我是女奴,被充為軍妓本是稀鬆平常。隻是沒想到每個被送往北燕的軍妓,俱要服用紅顏劫……”


    蘭茝聽到這,腦海中有什麽記憶似電光火石一般閃過,讓她麵色霎白,無心細聽薑闕後麵的話……


    薜荔十四歲那年生辰,有地方官員送了他一批美人,她和蘭薑還調笑過他:“阿荔年紀不大,已是姬妾成群,遠超大哥了。”


    “不過是一些不解風情的北地女子,和你們兩一樣,乏味至極。”薜荔言語中帶著不以為意。


    “二姐姐豔冠六國,六國男子誰不視她為夢中情人。你連她這樣的女子都看不上,那你的眼界得有多高。”蘭薑難以置信的說道。


    “阿薑你還小,不懂何謂女子。女子之韻味不光在樣貌,這六國女子中,北三國女子缺少了適當的嬌柔,像蘭茝美則美矣,卻太過要強,會天下男子自慚形愧。西楚女子沉穩持重卻少些情趣,東齊女子嘛……被嬌養得太蠻橫,不夠溫婉,唯獨這南梁女子的嬌聲軟語與善解風情,才真真是男子向往的溫柔鄉啊。”


    “說的頭頭是道,好像你已閱盡花叢一般,南梁那個質子梁荃每次見到二姐姐眼睛都直了,我就不信南梁女子真有我們北燕的好。”


    “你看看你,言行粗魯無狀,難怪那些世家子弟見了你就退避三舍,等下次你隨我和大哥去軍營,看看那些南梁軍妓,好好學學什麽叫水做的美人。”


    “你居然拿我和那些軍妓相比!”


    那時候,她們相互玩笑打鬧,與往日一般,戲說著北燕皇室中出了一個風流種,誰也不曾深究過南梁女子究竟是怎樣的一群人。


    命運的伏筆早已在無意中潛藏。那時候她還以為,這不過是稀鬆平常一天。


    蘭茝雙唇被咬的毫無血色,腦海一片空白,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北燕子民最為驕傲的鐵血之軍,那個讓其餘五國聞風喪膽的虎狼之軍,真是毀於一群女子之手嗎?


    “酒酒,若是見到了胥婺,幫我把這個娟帕叫給她吧,我可能沒機會與他相見了。”薑闕開口說道。


    蘭茝沉溺於自己的思緒中,未去細聽她說了什麽。


    “酒酒?”薑闕再次喚到。


    “什麽?”她回過神來,見薑闕拿著一塊娟帕看著自己。


    “幫我把這塊娟帕帶給胥婺吧。”她又重複了一遍。


    “哦,好。”蘭茝接過帕子,胡亂塞外衣袖中,初來時的緊張感早已被冷漠替代,“薑闕,我走了,你好自為之,到時候自會有人來救你。”


    大道會中人武藝高強,她與他們裏應外合,應該可保薑闕性命無憂。臨走前,蘭茝在腦海中這樣想到。


    當晚,她開始陷入無盡夢靨之中,所有的軍妓手持長劍打敗了燕國軍隊,殺光了北燕臣民,那個美麗的雪域之國,血染山河……


    梁荃拿著長劍刺入他的心口。


    她突然驚醒,雙頰隱有淚痕殘留。


    溫柔鄉,解語花,俱是英雄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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