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大夫正要出門,見蘭茝被梁荃攬在懷中,梁荃的白衣上是點點血跡,如紅梅綻放。


    頓時變了臉色,立刻上前道:“殿下,楚大人這是毒發了?”


    此時,梁荃麵上的神情有些恍惚,並未反應過來有人上前。


    “殿下!”衛大夫又提高聲音喚了一次。


    梁荃這才回過神來,見是衛大夫,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道:“快!快給她看看。”


    衛大夫沒想到梁荃會突然如發狠的獅子般抓住他。


    他毫不懷疑如果這位兵部侍郎楚大人在他手中出了什麽意外,這位四皇子會活活將他撕成碎片。


    於是,他惶恐道:“殿下先鬆手,我方能查探。”


    梁荃經他提醒才納納的放開了手。


    衛大夫大氣都不敢喘道:“殿下莫要這般攬著他,這誅心之毒有傷心肺,需要將中毒者平放。”


    他又看了一眼梁荃,建議道:“殿下房中離此處最近,不如先將楚大人先行安置於殿下房中吧。”


    “依你所言。”


    梁荃立馬抱起蘭茝直往自己房中走去,衛大夫匆匆尾隨其後。


    梁荃的臥房甚少有人進入,衛大夫踏入房門時驚歎於房內簡潔的布置,隻有簡單的床榻書案,再無多餘裝飾。


    南梁人最愛學西楚做派,這皇室子弟,門閥貴胄們那個不往自己房中弄上古玩掛畫,金石玉器。


    說來這四皇子也是與眾不同的,其餘皇子個個姬妾成群,夜夜溫香軟玉在懷,可這四皇子至今獨身一人,還如此緊張一個臣子。可惜了曾經那位風華絕世的四皇妃以及才名譽滿京都的樓二小姐。


    衛大夫雖在心中感歎連連,手底下卻一點也不見慢的給蘭茝檢查了起來。


    突然他麵色沉重道:“毒已深入,藥石無醫,這幾日楚大人怕是會昏迷不醒,還望殿下早日為他取得解藥,不然……”他歎了一口氣,未再往下繼續說。


    梁荃意會,麵色瞬間更沉了,對衛大夫道:“你先下去吧。”


    衛大夫躬身退出。


    梁荃看著此時麵色蒼白的蘭茝,一顆心如溺江海,矛盾與痛苦將他層層包裹,“蘭茝,到了此時此刻,我才敢喚你的名字。”


    頓了許久,他又落寞的輕笑了下,“若我將你認出,依你之性,定會離我而去。”


    莫如裝作初相逢,對麵相見不相識。


    他起身,將床角的錦被鋪開,蓋在她身上,又為她小心的掖好被角,最後走出門外,合上了房門。


    “燕雲。”梁荃對前方喚了一聲。


    一身黑衣的燕雲,立馬出現在他麵前,“主上,有何吩咐?”


    在朝堂之上,燕雲雖為官員,可私下裏卻是他的暗衛。


    就如蘭茝,明麵上是兵部侍郎,實則是梁荃的親兵。


    “可探得消息了?”


    “是,具我們安插在鸞鳳宮的暗線來報,當年這誅心之毒正是陛下交由樓後,這毒的解藥不止樓氏母子有,陛下也是有的。”


    梁荃目光在聽完燕雲匯報後,瞬間變得冰冷,“讓人準備馬車,正好,我也有話要問我那父皇。”


    “是。”


    這幾日,暑熱退去,秋風漸起,梁荃的車馬剛到這宮門口便天降大雨,好似這天也不願讓他入宮。


    梁荃掀開車簾,見驟雨如天幕,竟也分毫不遲疑,跳下馬車。


    “殿下。”宮門守衛見他站在雨中,剛要上前攔住他的去路。


    梁荃掏出懷中的金牌,向後一扔,金牌“砰”的一聲砸落在地,嚇得守衛們一激靈,慌忙上前去撿,等他們再抬起頭來時,梁荃的背影消失在京都內的第一場秋雨中。


    書房內,那些上書痛批皇後的折子又被內侍原封不動的帶回來。梁王盯著案上堆積如山的折子,眼中怒火中燒,好似下一刻就會將這些折子焚燒殆盡。


    書房外,原本被梁王鐵青的麵色弄得惴惴不安的內侍,見梁荃突然從雨中走過來,頓時嚇了一跳。


    隻見他渾身濕透,麵帶煞氣,白色的錦衣上帶著被暈開的血跡,好似從戰場上歸來的殺神。


    內侍巍巍顫顫的開口道:“殿……殿下,陛下吩咐任何不得打擾。”


    梁荃看了他一眼,那如刀劍的目光讓內侍嚇得不敢再有言語。


    “父皇,兒臣有事求見。”他的聲音透過高門傳到梁王耳中。


    過了許久,房內沒有動靜。


    他便再次開口道:“事關戲曲《秋水之盟》,還望父皇見兒臣一麵。”


    “進來。”梁王這才沉聲開口。


    內侍見梁王同意,趕緊為他開了門,待梁荃進去後,又趕緊合上門,這才覺得方才凝固的空氣瞬間又流動了。


    梁王見梁荃全身濕透,發稍還滴著水,身上是大片淡色血跡,眼中閃過驚異之色,“荃兒,你這一身血是怎麽回事?”


    梁荃自進門以後,便跪在梁王麵前,“這血乃是兵部侍郎楚酒之血,因人命關天,兒臣特冒雨前來求父皇相救。”


    “是他?那個楚酒發生了何事?”


    梁荃抬起頭,目光一瞬不瞬的看向梁王道:“他中了誅心之毒。”


    這誅心之毒四字好似紮在梁王心中的一根刺,讓他不顧君王儀態走到梁荃麵前道:“誰告訴你這誅心毒的!”


    “皇後娘娘。”


    “她怎會將此毒告訴你?”梁王話語中帶著危險之意。


    梁荃麵不改色的答道:“想必父皇已聽聞今日京都內熱議的戲曲《秋水之盟》,皇後娘娘聽聞後,認為這出戲曲是兒臣暗中謀劃,便找上兒臣與楚侍郎。京都貴族向來不屑兒臣質子身份,又怎會受邀聽曲。於是,便與之據理力爭,不料楚侍郎突然毒發吐血,娘娘見狀以此毒解藥相逼,若兒臣不認罪,楚侍郎便毒發身亡。”


    “但你此番前來卻是為求救,而非認罪。”梁荃一向喜怒不形於色,梁王很難從他的表情中看出端倪。


    “父皇與皇後的談話兒臣都聽見了。”


    梁王麵色突變,抓住他的肩膀道:“你說什麽?”


    梁王用了極大的勁,肩部的通感也未讓梁荃改色,:“兒臣今日為尋解藥,就隱在鸞鳳宮外,兒臣習武多年,以兒臣之耳力自可以聽到父皇與皇後的對話。”


    梁王聽此,頹然的放開抓在梁荃肩上的手。


    “荃兒,你在的民間聲望,你的隱忍蟄伏,武功謀略及對臣子的推心置腹已讓你是個合格的君王。楚酒,朕可以救,但你要答應朕兩件事。”


    梁王的語氣不容置喙


    似是猜到他要說什麽,梁荃應道:“父皇但說無妨。”


    “放棄儲君之念,永不與梁墨相爭,這梁國的江山不能交到一個質子手中。”


    梁國的江山不能交到一個質子手中。


    梁王這話,在殿內回響,更在梁荃心中回響。


    它比這殿外驟起的秋風,比這突降的大雨,比梁荃這些年來早已涼透了的心還要冰冷。


    梁荃指間輕顫,跪地而答:“兒臣謹遵父皇聖諭,永不爭奪儲君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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