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還客似雲來的四皇子府再次門庭冷落。


    而官舍內,那些曾經因秋水之局想來套近乎的官員們,近日見到蘭茝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樣。


    私下裏人們都說,梁荃此次前往北燕定是有去無回。


    而蘭茝自是無心理會他們的想法。


    梁荃通過燕雲傳消息來說,他們將於三日後出發,這段時間內她需要好好準備一下。


    六國之間已有明文規定,各國間出使隨行人員不得超過百人。這幾日梁荃在考慮隨行人選中,他亦給了蘭茝兩個名額。


    雲杉自是要隨她一道北上的,而這第二人,便是鍾秀。


    此刻,她正與雲杉正在城郊軍營探望軍中舊友。此行變故太多,若不再臨行前相聚,恐日後再難相見。


    二人一回他們在騎兵營的營帳,便被帳內三人圍住。


    趙羽當先說道:“啊酒,你這兩個月過得可是跌宕起伏啊,如今汴京城內,有誰不識楚酒大名啊,都說你翻雲覆雨,殺伐決斷……”


    他還未說完,便被趙鴻搶話:“我等雖在軍營隻聽得隻言片語,可光聽便知這朝局危機重重。果然這廟堂弄權,殺人不見血的事不適合我們這些武夫,我還是向往戰場上的刀光劍影與馬革裹屍。”


    而一向話最多的嵇子儀此刻看起來卻頗有心事的模樣。


    他目光豔羨的看著雲杉道:“我倒是羨慕你,早知這兩個月會是這般精彩,我當日也該與你一同離開軍營,這樣我嵇子儀也能笑看風雲了。”


    雲杉麵無表情的看著他道:“是你天資愚鈍,被王副將折磨得太慘,覺得軍營生活艱苦,才對我心生豔羨吧。”


    眾人聞言,哄堂大笑。


    蘭茝亦是無奈的笑著搖頭。這嵇子儀倒真是能人,能將一個一向不善言辭之人變得這般牙尖嘴利。


    嵇子儀見眾人取笑他,也不以為意,對蘭茝道:“阿酒,四皇子殿下可告知你此次北上的隨行名單了,可否加我一個?”


    眾人聽他這樣說,俱是不解的看著他,就連蘭茝也一臉不讚同道:“此去北燕,危機重重,一不小心就有喪命的可能,以你的武功若是隨行,定會身遭不測。”


    但雲杉與鍾秀二人不同,他們有自保的能力,且一個是東齊人,一個是西楚人,皆因她留在南梁,她若是北上,他們自然是要跟隨的。


    “阿酒放心,我自有分寸。我隻是有預感這次的北燕之行將會見到當世傑出的俊才,這風雲際會的場麵,若不能親眼所見,定會抱憾終身。”


    說道此處,他又恢複了眾人熟知的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若是阿酒覺得為難,我便去求四皇子,死皮賴臉的纏著他,若是他再不同意,那我隻能去求我家老頭子了,讓他賣一下他那張老臉。”


    營帳中幾人,見他這般“二世祖”嘴臉,不由的在心中為嵇大人默哀。


    祖上積了多少陰德,才得此不肖子孫。


    隻有蘭茝,看著他的目光充滿了擔憂之色,她心中萬分不願嵇子儀牽扯進這國家紛爭之中,但他去意已決,怕是非她所能勸阻。


    嵇子儀此人雖表麵看似玩世不恭,不學無術,實則心中抱負遠大,關心時局,北國之亂他又怎能不參與。


    此刻,雲杉還在和嵇子儀相互打鬧著,蘭茝獨自一人從營帳出來,又一一拜別了陸虎,趙副尉,王副將等人,最後才前往偵查營。


    鍾秀早已在帳外等候多時,她還未走到他營帳處,他已遠遠的向她招手並快步向她走來。


    “鍾秀。”


    “你怎麽這會才來啊,我已等你好幾個時辰了。”他的語氣中帶著急之意。


    蘭茝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頭,她總不能告訴他自己是拜別了眾人之後,最後才來找得他吧。


    她隻得推出嵇子儀道:“見著嵇子儀了,他也有意前往北燕,便耽誤了會功夫。”


    提起往日冤家的名字,鍾秀的雙眸都染上了別樣的神采,語氣頗為不屑道:“就他那三腳貓的功夫也想去北燕,別說這一路上的凶險埋伏,隻怕是這遙遠的路途都令他叫苦不迭,你可有阻止他?”


    蘭茝看著他那明麵嫌棄,實則關心的樣子,似笑非笑道:“我哪有那個本事阻止嵇子儀,隻怕他這一路要你多加照拂了。”


    鍾秀聞言瞬間黑了臉,但也未說任何嫌棄的話語。


    在軍營中便是這樣,眾人平日裏嬉笑怒罵,相互嫌棄,卻又在危難時刻甘膽相照,以命相護。


    蘭茝想起他方才急切的神色,開口問道:“你一直在帳外等候,可是有急事找我?”


    鍾秀這才正色道:“你兩個月前不是寫了封信前往北魏嗎,我於一個月前便收到回信了。”


    “那你為何不將這書信交與我。”蘭茝不解的問道。


    鍾秀看了一眼周圍的值營兵,低聲道:“太子另附了一份書信交與我,特意交代,需在你知道這北三國局勢後,方能將這書信交到你手中。如今你與梁荃要出使北燕一事已是人盡皆知,所以我想著是時候將這信交給你了。”


    說罷,他將書信遞到蘭茝麵前。


    她接過書信,卻並不著急打開,而是問道:“這便是他前往北魏的理由嗎?他早已知北燕兵敗後,北魏與北周定會趁勢而起,北三國之間將有征戰。”


    鍾秀歎了口氣道:“他乃天下第一公子,心係天下,他胸中經緯,腹中謀略又豈是我這一小小門客所能揣測。我不過是會打探些小道消息,這太子去北魏究竟是為何,這我就不得而知了。”


    “那隻能我到時親口問他了。”


    她現在隱隱覺得,楚瞻出現在南梁,並與他相遇並非她所想的那般簡單。


    而雲蔚的不辭而別,更是讓人摸不著頭腦。


    二人又聊了幾句,蘭茝向他交代了一番出發的日期及匯合地點後,便出了這軍營。


    而她手中還緊緊攥著楚瞻的來信,遲遲不肯打開。


    從未有一刻,她的心情像此時這般複雜,有對信中內容的期待,對北國局勢的隱憂,對他來信的欣喜,以及對兩人相隔千裏的憂愁。


    她從城郊牽了匹馬,快馬疾馳回京,當街縱馬而過。


    回到官舍後亦是匆匆行至自己的房中,合上房門,看著手中已被手心薄汗浸濕的書信,長呼了一口氣,緩緩將其打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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