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粗略的看了一眼歸來的人數,便已知曉這場比試是北燕輸了。但他依舊心有不甘的讓侍衛們清點人數。


    “回陛下,存活女奴共計七十六人。”侍衛清點完畢後上前匯報。


    北燕朝臣們聽完侍衛的稟報齊齊麵色不佳,沒想到存活的女奴竟遠超半數。這一刻,他們覺得北燕在各國權貴麵前丟盡了臉。


    就連其他國看客們都覺得難以置信。北燕竟再一次以這樣的形式敗給了南梁。


    蘭茝聞言,與翾飛相視一笑。


    她肩上的箭雖已被她折去了箭杆,但箭頭還沒入她的血肉之中,此刻的她強忍著撕心之痛上前對燕王道:“燕王陛下,既我們已贏得了勝利,您是否要履行您的諾言了。”


    燕京獵場內,雪還在“簌簌”的下,燕王終是迫於形式,從王座上起身。


    “即日起,北燕廢除美人圍狩活動,北燕臣民不得再私下舉行,朕今日之言,六國共證。”


    他的聲音傳到在坐每一個人的耳中,未來還會經過他們之口傳遍天下。


    南梁兵部侍郎楚酒之名已被他們記在心中。若今日隻有她一人參與比試,還不足以引起這些人的關注,但多了翾飛,一切就不一樣了,能與翾飛的速度不相上下,且配合默契的人,這世上能有幾個?


    “謝陛下。”蘭茝認真而莊重的躬身道。


    她突然想起離開罪奴之城時的一番想法。


    我雖不知你們心中的大同世界長什麽樣,也從未想過以一人之力拯救這天下蒼生。但是,我會盡力去摧毀這世間的不公……


    今日,她所做之事不過是一個開始。


    風雪已至,比試結束後,人們逐漸離開了燕京獵場。很快,偌大的獵場隻餘侍衛們在內圍清理女奴們的屍體。


    還有,正向蘭茝走來的梁荃。


    “回去吧,你受傷了。”


    “殿下為何會在前幾日的宴會上呈上那幅繡卷。”蘭茝沒有應他的話,而是問出了自己的問題。


    雖然,他們出使北燕時,燕王並未吩咐梁荃備禮,但他會接受楚瞻的繡卷,並將它當作賀禮獻出,這讓蘭茝頗為不解。


    梁荃看著她,無數的雪花在二人麵前飄落,“我雖是皇子,卻在北燕飽受輕賤,這十年我所遭受的待遇又與這些女奴有何異?這個看起來幹淨無暇的冰雪之國遠比你想象的要汙穢不堪。”


    她的聲音像是砸在她心上的巨石,讓她倍感沉重。


    蘭茝垂著頭,對他道:“雪大了,殿下先回吧。傷在肩上,死不了。”


    梁荃倒是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便不再多勸,轉身離開了。


    她今天在各國來使麵前將北燕的顏麵摔在了地上,想必心裏的痛不比肩上的少多少。


    他走後,蘭茝再次邁入獵場內圍看著侍衛們一個個的將那些女奴們的屍身從雪地裏翻出。


    “這些女奴的屍首要如何處置?”她攔下一侍衛問道。


    “稟大人,屍首會被丟至城郊亂葬崗,到時自有冬日出來覓食的野獸分食這些屍首。”侍衛理所當然的說道。


    “好,我知道了。”


    在侍衛不解的目光中,她走出了獵場。


    走到門口時,見一修長的身影立於風雪之中,身邊還跟著一背著木盒的女子,見她走來唇角泛著清雅的笑意,“阿酒。”


    “你怎會還在這裏?”她詫異的問道。


    “你受傷了,需要治療,這位女大夫是我的熟識,可以放心。”他指著身邊的人介紹道。


    蘭茝衝著女大夫點頭示意,又看向楚瞻道:“你何時請得大夫?”


    “你受傷後,便讓人去請了。”


    這一刻,蘭茝的心突然不可抑製的跳得很快。


    “傷在肩上,死不了”這樣的話竟再也說不出口了。


    她點了點頭,隨二人上了一旁的馬車,車內竟很溫暖。


    楚瞻將一暖爐放到她手上,開口道:“事急從權,阿酒就先靠在我身上吧。”


    蘭茝聞言,霎時麵有緋色,“不礙事的,回去再治療吧。”


    楚瞻卻將她一把攬在懷中,輕聲笑道:“生死時刻都不怕,如今卻怕了我的懷抱了?”


    他的笑意是從胸腔發出來的。


    這如何能相提並論!蘭茝在心中默默的抗議,卻慢慢在他懷中——那如蘭似麝的香氣裏放鬆了下來。


    “溫大夫,可以開始了。”楚瞻開口道。


    這位女大夫倒是個不多話的人,見兩人抱在一處,也未露出特別的神色,隻是點了點頭,便拿起剪子,剪開了她傷口周圍的衣服。


    她看到蘭茝肩上的箭頭,不由開口道:“姑娘的心性委實讓人佩服。”


    蘭茝笑道:“比起常年征戰沙場之人,這不過是小傷罷了。”


    楚瞻見溫大夫要為蘭茝取出箭頭,便遞給她一顆藥丸道:“吃了它吧。”


    蘭茝也沒問是什麽藥,就直接往嘴裏送。


    服藥不多時,她便感覺困意襲卷了全身,在楚瞻懷中沉沉睡去。


    楚瞻見她睡著後,才命溫大夫取箭。


    他看著溫大夫將箭頭從蘭茝的皮肉中取出,麵色有一瞬間變得慘白,這箭雖是射在她的身上,這痛是痛在他的心上。


    “公子若是心疼,又怎會放任這位姑娘受傷?”溫大夫為蘭茝上藥,瞧見了楚瞻的麵色,不解的問道。若是他想,完全可以庇護她周全。


    這一句話讓楚瞻眼中風雲變幻。


    因為,她是燕蘭茝。


    她與南梁之間的餘怨未了。


    這亂世紛爭中,她要保燕不亡國。


    她要與這天下不公之事抗衡。


    這樣的她,怎會安心屈居於一個男子的羽翼之下。


    想到這,楚瞻似安撫般輕輕摸了摸蘭茝的頭,對溫大夫笑道:“她啊,可是要成為與我比肩的人物。”


    此刻,楚瞻不知道的是,在他說出這句話後,她懷中的蘭茝指尖輕顫了下。


    她雖然因為藥效而昏睡過去,然而取箭時的痛感卻讓她再次清醒過來……


    兩日後,燕京城迎來了晴朗的天氣。


    整個燕京城的人都在關注即將到來的選親大典。更有人在酒樓裏下注,猜測究竟是四公子中的哪一位抱得美人歸。


    無人知道城郊的亂葬崗起了一場大火。


    這放火之人正是蘭茝。


    她親眼看著這些女奴的屍首在火中化為灰燼後,才長舒了一口氣,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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