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趕緊從脖頸處取出了哨子,再次吹響。


    每一代君王都有暗衛,梁國皇室的暗衛並沒有傳承與接手一說。暗衛們為守護帝王性命而存在,一旦帝王身死,這些暗衛也將一同自殺陪葬。


    如今的這任君王還是個皇子時,就是喜好舞文弄墨的人。


    但他比他的這些皇兒們幸運的多,一出世便是嫡子。上一任梁王子息福薄,隻有三位皇子,另外兩位又是像如今的三皇子殿下這般是個無所作為的,他便自然而然的繼了位。


    剛登基那會也沒有要組建暗衛的覺悟,還是在內侍總管的提醒下才秘密訓練了暗衛。


    但這代表暗衛之主哨子也落在了內侍總管身上。


    這次哨子吹響後,隻有暗衛頭領一人,他自然知道梁王要做什麽,便開口道:“啟稟陛下,我等無能,尚未查詢到刺客是什麽來曆。”


    “砰”的一聲,梁王將手中的茶盞扔在他的額頭上,他沒有閃躲,茶水混合著血液一同從他的額頭流下。


    “此人來得蹊蹺,行事乖張又武功高強,我等需要陛下寬限些時日。”


    “寬限?”梁王怒火中燒,若眼神可以殺人,他早已將暗衛首領淩遲處死,“你們是朕的暗衛,是南梁最強的精銳,讓刺客逃跑也就算了,如今竟連這名刺客是什麽來曆都查不到,是不是要等著對方的劍掛在朕的脖子上,你們才有答案?”


    暗衛低下頭,確實是他們失職了。但這些刺客就像消失了一般,令他們無從查起。


    而令他們琢磨不透的明月,此刻正在百裏宅院內滿嘴油膩的啃著雞腿。


    誰能想到誦詞堂內讓梁王讚譽有加的寒門學子與東榆街上帶頭刺殺梁王的刺客,便是西楚太子身邊的兩位隨侍明月與清泉呢。


    用過飯後,楚瞻與清泉二人去了楚瞻的房間,楚瞻當先開口道:“今日之事可辦妥了?


    蔓姬的態度並不明朗,讓清泉心中難以判斷,“我已將那些詩文全數交給了蔓姬姑娘。公子,若失敗了當如何?”


    梁荃看出了他的擔憂,笑著說道:“此事沒有失敗一說,若這位蔓姬姑娘不願按照我們的計劃行事,這詞曲改編一事照常進行,也堵不住幽幽天下之口,別忘了你現在的身份。”


    清泉明白了他的意思,對他道:“是清泉愚鈍了。”


    如今京都內的人除了吟詞作賦之外,討論最多的事便是梁墨於蘭園金屋藏嬌一事。


    今夜,簾外雨潺潺,蔓姬的房內是紅燭昏羅帳。


    梁墨今夜依舊宿在蘭園之內,他見蔓姬在燭火之下翻閱詞賦,模樣認真,一時心中意動。


    他走上前去,從背後將她攔腰抱起坐於自己的腿上。


    蔓姬對他這些舉動早已習以為常,看著他眼波流轉的笑道:“殿下,妾今夜有要事在身,不能陪你了。”


    梁墨對她偶爾的拒絕也早已習以為常,並無任何責怪之意。


    他隨意的翻了幾下案上的詞賦道:“看得如何了,今日那百裏清泉來訪與你說了什麽?”


    雖然侍女向他匯報二人之間並無過多的交流,但他還是再問了蔓姬一遍。


    蔓姬倚在他懷中,淡淡的開口道:“那位公子說,他覺得這最後一首甚好,希望妾今夜回房的時候仔細品鑒一番。”


    “哦?”梁墨麵上的神色意味不明,直接翻到了最後一頁,那是一首名為《上元夜》的詞,講述的是上元節時熱鬧的景象,詩中涉及各類民俗,用詞簡單淺顯,雖不是什麽錦繡華章,但這樣的詩詞用於教授百姓卻是再合適不過。


    他頗為認同的點頭道:“確實不錯,其他詩文中可還有如這篇一樣是描寫民俗的。”


    “有的。”蔓姬知道他對此事甚是重視,故看得也認真,她憑借著方才的記憶,很快就找到了幾篇寫民俗的。


    有描繪除夕守歲的,端午賽龍舟的,女兒家七夕乞巧的……都是一些通俗易懂的詩文。


    梁墨逐一翻看過去,給蔓姬提議道:“你可以將相似的詩文整理之一處,編成不同的曲調,如寫民俗的一類,二十四節氣的一類,方便百姓們學習和理解。那些辭藻華麗之作,描繪風花雪月之作一律不予采納。最好是選源於民間生活的。”


    梁墨的一席話讓蔓姬對她側目而視,沒想到他這樣的天皇貴胄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言語間處處為民間百姓著想。


    “殿下似對民間百姓頗為關注,百姓們得以習文,應當感謝殿下才是。”


    梁墨聽了蔓姬的話,笑出聲來,“蔓姬,你錯了,這世間事在我心中沒有什麽能比權勢更重要,了解民間之事,為百姓謀福之舉對我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若這舉手之勞能討好父皇,又能讓我得了民心,鞏固權勢,我何樂何不為呢。”


    “殿下如今已是大權在握,便是不做這些事,這南梁的江山,”她仰著頭,伏在他耳邊輕聲道:“也遲早會交到殿下的手中。”


    梁墨聞言,心中一陣快意,笑著對她道:“隻要一天還不是,其他兄弟便有可乘之機,我便一刻也不得鬆懈。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他的眼中盡是誌在必得之色。


    見蔓姬露出不解的神色,他又繼續說道:“蔓姬,我這一生榮華富貴唾手可得,父皇雖子息眾多,但我的生母乃一國之母,我是南梁唯一的嫡子,自小母後便告訴我這南梁的江山隻能屬於我。我已追逐了它二十多年,無時不刻不在期盼著君臨天下的那一天。”


    蔓姬看著他麵露狂熱之色,又對皇位如此執著,笑著說道:“那妾便恭祝殿下得償所願。”


    殿下,你可知此刻坐在你懷中之人,也無時無刻不再籌謀著如何斷送了你的錦繡前程呢。


    梁墨自然不知曉的,他重新將蔓姬攬在懷中,二人一同將這些詩文逐一篩選,分類整理,商議著要如何改編,直到深夜二人才忙完。


    室內燈火昏暗,明明滅滅。


    室內的人心上下沉浮,心思各異。


    室外,大雨傾城,那一首被蔓姬放入清溪之中的《梁上君子》已碎成無數細小的碎片,隨著溪流散落在城中各處,無人知道,接下來的某一天它們將會在汴京城內掀起滔天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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