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荃將蘭茝輕放在書房內的軟榻上,正欲為她蓋上毯子時,她卻警覺的驚醒了。


    她這才發現自己突然睡著了,而梁荃此刻手中正拿著毯子。


    “醒了。”梁荃開口問道。


    蘭茝從榻上驚坐而起,歉然的對他道:“殿下,是微臣無狀了。”


    梁荃看著她眼下一片青黑,便知她是一夜沒睡,不然不會這般無矩的在他書房門口就睡著的。於是他將毯子放在一旁,冷硬的開口道:“既然醒了,那便起來身吧,你應該有很多事要匯報,匯報完了早些回去歇著。”


    蘭茝許是太過困倦的緣故,有片刻錯愕,待她察覺出來梁荃話中的關切之意時,這才站起身來,對他道:“謝殿下關心,隻是臣匯報之後,還要去宮中值守,怕是不能休息了。”


    “別去了,等會我派人和禁軍統領說我找你有要事相商,讓他換個人頂上。”分明是關切的話語,從他口中說來卻分外的冷硬。


    “是。”


    “昨日斷鴻樓一事如何了,可見著梁墨?”見她同意梁荃這才說起正題。


    蘭茝點了點頭,麵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何止是見到,昨日真是精彩萬分,直到黎明時分,臣才從二皇子府中出來。”


    她將這一天一夜所發生之事,無巨細的向梁荃匯報了一番,尤其說明了梁墨的夢,他的謀反之言以及夜半梁墨與夙鳳商談的計劃。


    梁荃聽完之後,那雙幽深不見底的雙眼帶著深意,“想要利用我手中被分散的兵權?看來,需要召集武將們配合一下他了。”


    蘭茝沒有言語,接下來之事,便由梁荃自己去籌劃。他似乎甚少召集他手底下的人一同出謀劃策,而是單獨指派任務,然後隻匯報給他一人聽。


    就像她不清楚他手下的那些幕僚,如樓式微等人都在幹嘛,那些被分散了兵權的武將也入了這個局中。燕雲從地方回來之時,她方才知道他去刺殺公良絮了,她也是下朝途經集市聽見議論之聲,才知斷鴻樓在京都開了分店。但他們同樣也不知道她在做什麽。


    還有楚瞻,他派遣明月試探梁王,讓清泉入誦詞堂……


    在這個局中,每個人都以梁荃為軸心而運轉著,各自為局,又相互不知,織成了龐大的巨網逐漸籠罩著京都。


    “若殿下沒有別的吩咐,那微臣先行告退了。”蘭茝如今在她麵前的態度都是禮貌而疏離。


    梁荃看著她的目光隱忍而克製,“回官舍吧,你的事我等會就去解決。”


    “那微臣先謝過殿下了。”如今她的該做之事都已經做了,就看梁荃怎麽安排以及梁墨何時行動。片刻的放鬆讓她的困意似排山倒海而來,也不推辭梁荃的好意。


    “這次的事你辦得很好。”梁荃看著她極力隱忍著困意,眼中不可抑製的閃過一絲笑意。


    蘭茝退出了書房,見到管事與他道了句謝,再次運起輕功,如風一般的離開。也顧不得什麽上下尊卑了,畢竟她實在是太過疲倦。


    管事再次沒能與她說上一句話,就眼睜睜的看著她消失在自己的眼前,他隻能無奈的搖頭,前去找梁荃。


    原本殿下與那個神仙模樣的公子朝夕相對,飲茶下棋他已然覺得不妥了。但那二人之間還算守禮,他雖覺得不妥,卻也不好說些什麽。


    但是,他方才分明親眼瞧見自家殿下抱著楚大人進門,他便不得不要與殿下深入談一下。


    蘭茝離去之後,書房的門並沒有關,管事對著敞開的門敲了三下道:“殿下。”


    梁荃此時正在思考蘭茝方才所說的情報,並未聽見敲門之聲。他又想起蘭茝那困倦而不得睡的模樣,麵上閃過一絲柔色。


    管事見到他這副模樣,覺得事情比他想象的要嚴重的多,也顧不得敲門了,直接邁入書房,站在梁荃麵前語重心長的道了一句:“殿下。”


    梁荃這才發現站在他麵前的管事,此刻正滿麵愁容的看著他,他關切的詢問道:“發生了何事?”


    這位管事是從前椒瑛夫人做小姐時隨侍,故梁荃對他一直很敬重。


    可站到了梁荃麵前,管事卻不知道從何處開口,是先說那位來曆不明的楚公子好,還是說這位與殿下關係匪淺的楚大人好。


    這天下姓楚的公子,怕都是他們殿下的魔障。


    “殿下,內院那位楚公子……”管事斟酌著如何用詞。


    “楚公子怎麽了?”梁荃覺得今日的管事看著有些怪異。


    “殿下覺得那位楚公子如何?”


    梁荃稍加思索後說道:“胸有丘壑,乃當世之大才。”


    管事聽到梁荃對楚瞻的評價,全然是欣賞之意,看來他與那位公子是伯牙與子期,互為君子之交了。想到這一層,管事才麵色稍齊,又問梁荃道:“那殿下覺得楚大人如何?”


    梁荃對管事會突然問及這兩人,更加不解,但他終究沒有拂了管事之意,答道:“她很好。”


    他很好?管事聽著這模棱兩可的三字評價,難以判斷梁荃的想法,又繼續問道:“殿下覺得好在何處?”


    這個問題讓梁荃陷入了沉思,他認識蘭茝十多年了,他與她之間的交集,沒有一件可以稱得上一個好字,可是提及她這個人,她又當得一個好字。


    扮作男子時的她讓他看到了她的另外一麵,處事果絕,善於隱忍,心懷大局。


    管事見梁荃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但是麵上偶爾閃過一絲柔色,心中警鈴大作,勸誡道:“殿下,他是男子!”


    這句話成功讓梁荃回過神來,他終於明白管事為何如此怪異,一直對他旁敲側擊,原來是誤以為他有短袖之癖,看上了蘭茝。


    隻是蘭茝本就是女子,還是他的四皇子妃。


    “哈哈哈哈。”一向冷麵的梁荃突然朗笑出聲,那些埋藏在心得陰霾似乎隨著這一笑全部散去。


    這是管事第一次見自家殿下笑得這般開懷,年過半百的他卻怎麽也參不透他方才說了什麽引起殿下這般開懷大笑。


    “你可是見我方才抱著楚大人,便覺得我對他有意?”


    管事看著梁荃那深邃的五官,此刻似乎因為這個笑而更加俊朗了幾分,他又想起蘭茝那俊秀如女子一般的臉龐,頓時老臉一紅,對他點頭道:“是。”


    梁荃聞言,雙眸明亮,眼中似有星河,“你猜得沒錯,我對她甚是中意。”


    管事聽完,覺得更加惆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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