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瀾在侍衛的陪同下,走出金鑾殿外,突然她停住了腳步。


    “容妃娘娘這邊請。”侍衛見她停下,指著偏殿的方向,聲音裏不帶一絲情緒。


    夜色漆黑,樓瀾的目光落在前方雨中的人影身上,幽幽開口道:“等等。”


    現在的雨比她方才來時還要大,蘭茝拽著一個年老的太醫奔跑在雨中,一同跑的還有一些年輕的太醫,他們手中提著橘色的宮燈,在夜裏發出微弱的光。


    在奔跑中,蘭茝長發披散,一身朝服早已濕透,身上還同時背著幾個醫藥箱。


    這樣的場景不由讓她想起了自己,因為擔憂梁荃,也是這般拚命的在雨中奔跑。


    剛被毛毯捂暖的雙足,此刻貼著大殿的石板。被雨打過的石板冷得刺骨,讓她覺得渾身僵硬的幾欲麻木。


    “你這般拚命又是為了什麽呢?”樓瀾看著雨中向這邊跑來的蘭茝,輕聲說了這麽一句,又對身後的侍衛道:“走吧。”


    她轉身進了偏殿內。


    偏殿的燈火皆已被點亮,殿門口有兩位禁軍侍衛在把守,想來是為了防止雲杉連夜帶雲蔚離開。


    這裏空曠而安靜。


    雲蔚的身子俯在茶幾上,身上蓋著毛毯。這裏並沒有軟榻,雲杉隻能讓他趴著。


    自雲蔚昏倒之後,他的眉擰成了川字型,再沒舒展開過。


    樓瀾的腳步聲沉穩而有規律的響在偏殿之內。


    雲衫聽到聲響,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目光又落在了雲蔚的身上。


    如今,除了與雲蔚有關之事外,沒有什麽人和事能夠引起他的波瀾。


    樓瀾自然也不會自降身份和一名隨侍搭話。她找了離他們稍遠一些的茶幾坐了下來,開始盯著宮燈任由那些沉重和壓抑的思緒肆意蔓延她的腦海。


    “將軍。”殿門口的禁軍守衛見蘭茝冒雨而來,對他行了一禮。


    蘭茝麵帶嚴峻之色,對他們點了點頭道:“這些都是太醫,我帶他們前來是為了幫燁王確診。”


    “將軍請。”


    蘭茝快步走進殿內,雨水從她的官服上濺落,在地上留下了一灘水跡。


    她進殿後一眼就看到了托腮沉思,與她此刻一樣狼狽的樓瀾。


    這讓她感到訝異。


    她又看向了還在昏迷之中的雲蔚,沉聲開口道:“還望諸位太醫為燁王診脈。”


    說罷,她又將肩上的幾個醫藥箱一一交換給這些太醫們。因她有武功在身,跑起來比較快,為了幫他們減負,盡量趕上自己的速度,便把所有人的醫藥箱都背在了自己身上。


    “將軍放心,這是我等指責所在。”太醫們麵紅耳赤的接過她手中的醫藥箱,雖然她是一名武將且武功高強,便是眾多身形彪悍的男子也不是她的對手。


    可在這些男子的潛意識裏,長成蘭茝這般模樣的,當是一國寵姬,是禍國殃民的存在。如今,他們身為堂堂七尺男兒卻讓一個女子覺得是拖累,甚至幫他們背了醫藥箱,怎能不叫他們羞愧難當。


    蘭茝見太醫們應承,這才放下心來,走向了正在發呆的樓瀾。


    “容妃娘娘?”她試探性的出聲詢問。


    但樓瀾並未從她的思緒之中回過神來,直到她走上前去,擋住了她麵前的宮燈,樓瀾才轉頭看向她。


    湊得近了,她才發現蘭茝的容貌生得極好,好似從畫功精湛的仕女圖中走出來一般。雖然雨夜奔跑讓她看起來有些狼狽,但披散的長發為她增添了一份惑人心魄的嬌柔。


    蘭茝見樓瀾雖回過頭來看她,但目光依舊是呆滯的樣子,再次開口詢問道:“容妃娘娘怎會在這?”


    樓瀾麵帶苦笑,身體的沉重與頭部的眩暈感讓不欲開口說話,而是掀起了衣袖,那凝雪的皓腕長滿了紅疹,似紅梅綻放。


    “娘娘您染上了這梅疫!”


    蘭茝見到樓瀾手臂上的紅疹,正欲抬手探向她的額頭,看是否與雲蔚一般滾燙。


    “啪”的一聲,她的手突然被人打掉。


    蘭茝有些疑惑的轉過頭去,看向將她的手拍開之人,正是那位被她拽來的老太醫。


    老太醫看著她隨意的舉動,氣得胡子翹的老高,“什麽撫遠將軍,不過是無知的女娃娃,容妃娘娘這症狀一看就是患了疫病,你這般隨意用手出觸碰病患還要不要命了。”


    蘭茝被他一拍,麵帶無辜之色的小聲腹誹道:“我這不是一時心急嗎,這老頭兒一定是被我方才拽得懷恨在心了。”


    “欸欸,老夫都聽到了。”這老太醫將一塊棉布製成得麵罩扔給她,“戴上。”


    說完,他又從醫藥箱內拿出一塊給自己戴上,而後取出綢布蓋在樓瀾的手腕上,開始診脈。


    蘭茝見他這副頗為嫻熟的模樣,連忙戴上口罩,詢問道:“老太醫您知道這梅疫之毒?”


    “什麽老太醫。老夫正當壯年,風華正茂。想當年曾也是一名軍醫,隨軍去了槐城,對這梅疫有一定的了解。隻可惜,終是未找到痊愈之法。”他感歎出聲。


    蘭茝看著他發白的鬢發,忽略了他那番“正當壯年,風華正茂”的言論,請示道:“那這疫病可有傳播的規律,比如何人更容易染上這病?”


    “體質虛弱者,尤其是容妃娘娘這樣淋過雨之後……還有邊上那位半隻腳快入土的小子……”老太醫雖一時逞口舌之快,提及雲蔚之時,雲杉的眼刀子立馬就掃過來,以至於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但蘭茝卻更為擔憂了。


    雲蔚的身體她是清楚的,來到南梁才短短數日,他便暈倒了兩次。


    她的心不由的“咯噔”了一下,有些艱難的轉頭向雲蔚那個方向看去。


    那些年輕的太醫們這時也戴上了棉布麵罩,他們已診斷完畢,其中一位請示老太醫道:“燁王殿下目前的症狀似風熱之症,且身上未起紅疹。”


    老太醫頭也不回的說道:“梅疫起初的症狀確與風熱之症相似,去年有些人身上的紅疹發得較遲,有些民間大夫便將這病當成風熱之症對待,疫病才在全城蔓延。先將燁王殿下與眾人隔絕三日左右再看情況。”


    說罷又從樓瀾的腕上收回了手,麵色凝重的說道:“容妃娘娘這症狀,確診梅疫無疑,好在病情尚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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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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