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雨停了。”正當雲薈陷入思緒當中時,室外傳來了寺僧的聲音。


    蘭茝明白過來,是火化的時候到了。


    雲薈回過身來,對蘭茝道:“走吧。”


    寺中設有焚化之所,名“化身窯”,雲蔚的屍身此刻就停在這化身窯之中。


    今日前來相送之人,僅雲薈與蘭茝,蘭茝的手中還提著一壺酒,她知道寺中不得飲酒,所以隻是將信封交給了雲薈讓它隨屍身一同焚化,這酒始終都沒有開封。


    很快,寺內梵音奏響,蘭茝的耳際傳來了僧人們的誦經之聲,化身窯的屋簷上有雨滴降落,烈火熊熊之中,雲蔚最終歸於寂靜。


    結束了化身之後,雲薈將蘭茝送出了山門。蘭茝突然停下了腳步,想起了這幾日兵權交接一事,問道:“雲薈,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雲薈也聽了下來,看著寺前河道白霧茫茫,目光幽遠,“叫我雲薈蔚吧。”


    蘭茝迅速轉過身去,看向雲薈那張與雲蔚一模一樣的臉,心中震撼。


    “既已交出兵權,從今往後便不再過問政事,不涉天下之爭,一心騎馬射箭,習武讀文。”


    “如此也好。”


    眼前之人同她一樣,也用自己的方式將雲蔚留在了人世間。


    雲薈離開之後,蘭茝將提在了手中的酒開封,倒入這蒼茫天地之間,最後也向著自己該去的地方走去,走向了這一年的尾聲。


    齊國皇室派來的新的主將很快就抵達了軍中,在他剛到的前一日,蘭茝便召集了軍中將士一同商議應敵…之策,據消息來報,這位新任主將裘野是帶著議和的旨意一同來到邊城的。


    燁王的離開,讓朝中的大權落在了年輕的齊王手中,他正忙於集權並對付雲薈在朝中的同黨,所以無暇關注邊城戰事。


    東齊富庶,朝中武將過慣了紙醉金迷的生活,也無心征戰沙場,齊王自然要派人前來議和。


    但是,梁荃之心在征戰天下,蘭茝知道他絕對不會同意議和的。所以,蘭茝借著這次齊軍疫病之亂,再次對軍中將領提及汴京梅疫之亂,言明不可讓京都百姓妄死,一下子帶動了軍中的士氣。


    在主將裘野到東臨城赴任,接手兵權的那一日,蘭茝率領大軍橫渡死海,對東臨城發起了進攻。


    齊營將士還未從軍中內亂,主將離營,兵權交接中緩過神來,主將還未知悉軍中事宜,也未來得及前往淮水城同梁軍主將商討議和事宜,就被將軍打得措手不及。


    事出突然,齊軍很快就敗北逃到了泗水城中,梁軍一舉占據東臨城。


    自齊軍退守東臨,梁軍因為兩城內海的緣故三敗於齊,最後又三次從齊軍手中取得了勝利。


    齊軍新任主將裘野從這次交戰中明白過來,梁軍並無求和之意,連夜一份書涵快馬加鞭王齊京送去,向齊王說明了情況並請求派兵增援。


    與此同時,南梁朝廷也收到了蘭茝無視齊軍議和請求的消息,頓時朝中不少大臣上書彈劾遠在邊城的蘭茝,指責她“破壞兩國邦交”,“為禍百姓,生靈塗炭”,“無視大局,擅作決定。”


    竟無人表彰她連奪齊國三城的功績。


    在梁荃收到這些折子的次日朝議上,他雷霆大怒,一把將這些折子甩在地上。


    滿朝文武噤若寒蟬,尤其是那些上書彈劾蘭茝的,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出,齊齊跪在地上,規勸道:“陛下息怒。”


    如今的梁荃早已同初登基時不同,無需再看朝中官員臉色,在加上他麵容冷峻,一個目光掃來便讓這些朝臣忍不住打顫。


    “禮部尚書。”梁荃冰冷的聲音在殿上響起。


    “臣在。”新任禮部尚書嚇得說話都帶著顫音。


    “你上書所言,破壞兩國邦交是何意?”


    “微臣聽聞東齊有意與我朝議和,但撫遠將軍卻無視齊國議和請求,發兵攻打東臨城,有破壞兩國邦交之嫌。”談及蘭茝的罪名,禮部尚書多了幾分理直氣壯。


    梁荃聞言,冷哼一聲道:“你這消息倒是靈通,隻是朕倒不知梁齊之間還有邦交一說。”


    梁荃的問話讓禮部尚書心中一顫,連忙回答道:“梁齊毗鄰而居百年,兩國互有貿易往來,史上更有和親先例,既梁有意求和,實不宜大……大動幹戈。”


    “你可知我朝為何與東齊交戰,又可知東齊為何請求議和?”


    ,“這……”禮部尚書心中雖有種種猜想,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梁荃不再看他,目光掃過殿內其他朝臣,最終落在一位朝中新秀的身上道:“兵部侍郎,你來說說。”


    兵部侍郎拱手道:“使臣宴會,東齊十萬大軍壓境,我朝派兵之由有護邊境百姓安寧,有聲討汴京梅疫之亂,但更重要的卻是為天下之爭。”


    兵部侍郎一石激起千層浪,這石破天驚的話語讓滿朝文武想起了遠在邊城的蘭茝。


    梁荃聞言,麵上的神情緩和了幾分,對他道:“繼續。”


    “如今六國已亂,各國人心浮動,我們與齊國達成了暫時的和平,這戰爭終會再次爆發,但是若我朝隻求安於現狀,隻怕很快會被各國吞食殆盡,不若決戰天下。”


    兵部侍郎的話讓禮部尚書心尖一顫,很快又頗為不屑的說道:“依你之言,若各國真的意在天下為何東齊會請求與我朝議和?”


    梁荃聽到禮部尚書的話,心中對他的失望之意更甚。


    “此戰由燁王發起,燁王權傾朝野之時,亦有逐鹿


    天下之心。如今燁王不聞政事,交出兵權,齊王年幼,朝局不穩,軍營內亂,他們自要求和,但這於我們而言卻是乘勝追擊的大好時機,東齊富庶,不缺糧草,隻有梁國拿下齊氏江山,才有拿下北三國的可能。”


    朝中老臣聽到兵部侍郎的這些話直歎後生可畏,在他們這些人該在朝中爭權奪勢之時,這些青年才俊,乃至他們的君王已將目光著眼於天下。


    兵部侍郎的話讓梁荃十分滿意,繼他之後說道:“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梁齊無邦交,撫遠將軍出征後拿下淮水東臨二城,未讓齊軍越我南梁邊境一步。故爾等上書所呈奏書中,關於撫遠梁軍‘破壞邦交’,‘為禍百姓’,‘擅作決定’等罪名皆不屬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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