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蘭茝問及此事,青嵩心中煩悶,拿起桌上的大麥酒飲了一口,這才說道:“青嵩有一兄長,曾是齊軍的一名將士。”


    蘭茝聽到她這麽說,並沒有太大的意外。東齊亡國後,不少齊地的愛國誌士都排斥梁人及梁國軍隊,但青嵩的態度遠不止排斥,隻怕是家中有人在軍中,看他的神情,那兄長顯然已經不在了。


    隻是兩軍交戰死傷在所難免,作為一個將士,自從軍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可能會戰死沙場的準備。


    蘭茝將那些菜肴推到他麵前,又開口問道:“青嵩兄認為當今天下如何?”


    “大爭之世。”


    “那大爭之世過後呢?”


    青嵩麵上露出嘲諷的笑意,“各國君王都有成為山河之主的野心,這才鑄成了如今的亂世局麵,大爭之世後,自然是此長彼消,就像如今梁日益強盛,齊最終滅亡一般。”


    蘭茝對青嵩的話未置可否,而是接著說道:“大爭之世後,當再無南梁、東齊、西楚、北周、北魏、北燕各國割據局麵,天下將歸於一處,你我之間更是同一國人,我於你而言不是梁軍主將,你於我也不是舊齊之人。”


    她為將這些年,眼見身邊同她一起出生入死的將士死在戰場之上,若真計較,她該怨誰。她視雲蔚為知己,他最終與世長辭,她又該怨誰,梁軍?齊軍?還是自己?


    但她也明白,青蒿的恨情有可原。


    “不過是各國權貴為了一己私欲而相爭罷了,大爭之世苦的都是民間百姓。”青嵩的嘲諷之意更勝。


    蘭茝笑道:“我觀青蒿兄醫毒雙絕,更胸有丘壑,不像是甘願偏安一隅之人,你可願與我合作,發揮所長。”


    “原來這才是你的來此的用意,要我為梁軍賣命,休想!”青蒿看著蘭茝的眼神充滿了惱恨。


    蘭茝搖頭道:“非也,我並非勸說青蒿兄為梁軍賣命,而是為你之故土賣命。如今齊國雖亡,齊地百姓安在,故土安在,這些百姓與梁軍一榮俱榮。大爭之世在所難免,如今南北之爭,魏軍的鐵蹄就在山脈北側,若是梁軍敗了,齊國故土當如何?這荊州城內的百姓又當如何?青蒿兄方才所言,句句心係黎明百姓,蘭茝便知您是明白大是大非之人,隻有用自己所長,抵禦外敵入侵,守護一方安寧,才是真正的心係百姓。”


    青嵩被蘭茝這一番話說得啞口無言,他神情失落,一口飲盡了壺中的大麥酒,看著蘭茝道:“將軍才是明白大是大非之人,這就是將軍最初所說的,看問題的角度不同吧。”


    蘭茝見他似乎鬆動,便知今晚不虛此行,揚眉一笑道:“正是如此。”


    “受教了。”


    “如今天色已晚,蘭茝不便久留,告辭。”蘭茝並沒讓青蒿立馬就做決定,而是衝他一拱手便離開了。


    她與趙式兄弟一同回到軍營之時,嵇子儀,福喜和銀川都圍在她的主帳之外,一臉殷切的看著她。


    蘭茝一看他們的神情,便猜到了三人的來意,心中有些好笑,“都先進賬吧。”


    眾人進帳落座之後,嵇子儀就按耐不住,當先開口道:“將軍就告知我等你是如何收服這狼群的吧。”


    蘭茝方才飲了白水,此刻覺得口中淡而無味,正要拿起自己桌案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一杯茶時,福喜趕緊衝到她麵前道:“將軍這幾日都不在營中,這茶早已不能飲用了。”他說著便對守在帳外的士兵道:“鐵蛋,給將軍新沏壺茶來。”


    “是,福副尉。”


    蘭茝見他們個個殷切,便不再賣關子,笑著說道:“其實,我並未收服狼群,隻不過是借助了一些致幻的藥物和我們幾人身上的氣味罷了。”


    “致幻藥物?”三位不明真相的人已口同聲。


    知曉內情的趙羽卻笑得一臉自得,就連趙鴻的嘴角也揚起淺淺的笑意。


    “沒錯,就是致幻藥物。當日我們在林中救了一名被狼群追的青年,他是一名大夫,會做這致幻之藥,此藥輕量服用便可使猛獸產生愉悅之感,看起來性情溫和,但是所過量服用會導致體內毒素過量,使得他們更加凶殘。我讓這位大夫將這藥物下在一些野兔野鳥身上,狼群覓食就會服入這些藥物,再利用我們身上的氣味,將它們引至軍營外。”


    蘭茝短短幾句話,將三人說得目瞪口呆,銀川不解的出聲問道:“既然將軍並未收服這狼群,到時要如何利用狼群助我們攻打魏軍呢?”


    一向聰慧的嵇子儀卻聽懂了蘭茝的話,“將軍方才不是說過了嗎,這個致幻之藥隻要下得過量了這些狼群就會凶殘成性,隻要想辦法把這狼群引到魏軍之中去就行了。”


    “不錯,到時讓幾位士兵誅殺幾頭狼,再將他們的衣物用箭射入敵軍之中,以狼的特性,魏軍到時定會方寸大亂。”


    從蘭茝的話中,銀川已能想象得到那凶殘至極的畫麵,尚且年幼的他即使見貫了戰場上的生死場麵,也不由的瑟縮了一下,小聲詢問道:“這樣不會太殘忍了嗎。”


    在場的幾位男子聽到銀川的話都有些不以為意,甚至勸他不要有婦人之仁,兩軍兩站中從無對敵軍心懷憐憫一事。


    蘭茝招了招手,將他拉到身邊道:“銀川,你待在軍中多年,見過大小戰亂,見過屍山血海,卻沒有殺伐成性,始終秉持著一顆良善之心,十分難能可貴。可這善卻要用對地方。各國權貴以戲奴為樂,你可以說他們殘忍,貪官壓迫百姓你可以說他們殘忍,罪奴研究所以奴隸性命試藥,你也可以說他們殘忍,但兩軍交戰,卻沒有殘忍一說。”


    銀川仔細思索一番後才點了點頭道:“銀川明白了。”


    蘭茝見銀川一點即通,心中寬慰不少,卻不知她這幾年來對銀川的種種教導造就了一位名將,當然這是後話了。


    第二日,天才大亮之時,軍中迎來了一位新人,正是青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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