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都在海上,弟子們輪番對著法器船隻輸送靈力,沒日沒夜地趕路,臧天清一直沒有醒來。


    有微弱的呼吸,體內的靈力在持續性一點點溢散,人一日比一日更加憔悴。


    卿泉作為臧天清的親傳弟子,這段時日一直都守在臧天清的身邊,看著昔日一手遮天的臧天清現在逐漸虛弱下去,心裏也說不清是什麽滋味。


    不論是作為師尊,還是作為隨山宗的宗主,臧天清這人從能力到修為,都沒什麽出挑的地方。


    卿泉這些日子其實也沒做什麽,反正就是呆在一個不會醒來的人身邊發呆,就這麽坐著,一點一點地回想他自己和臧天清曾經相處過的時日。


    竟沒有發現這人的一丁點好處。


    父母血親遠不如師承之間來的情誼深厚,這是末法時代中修真界的常識,但卿泉一路回想下來,他沒能從臧天清身上得到過半點溫情。


    他的師尊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權威,對他也看不出有多喜歡,也看不出多厭惡,總之就這麽波瀾不驚地相處了下來。


    大多數時候臧天清都選擇無視他,而他從年幼成長過來,滿心的期待也在漫長的時間中磨平。


    臧天清也不需要他做到事事服其勞,隻需要做好表麵上的尊敬,叫臧天清和其他長老挑不出錯處便好。


    對,一直以來都是如此,非但沒什麽溫情,甚至有些時候,卿泉還能從臧天清看他的眼神中發現一絲厭惡排斥。


    大概,他並不是師尊期待的那個弟子。


    是了,他是老宗主大限之前,強行指給臧天清的,那時候宗門裏也有比他天賦還好的孩子,老宗主強硬地命令臧天清收他做親傳弟子。


    本來這樣的相處模式,雖說有些過於疏離和奇怪,但好在也彼此之間相安無事。


    直到他看到了臧元金收禹非為徒,他比禹非要年長一些,禹非拜入大長老門下的時候還是個五六歲的小豆丁,那時候他已經有三百餘歲。


    反正是末法時代唄,能靠著墓城的庇護慢慢修煉已經是天大的恩賜,還能怎麽樣呢?


    天道將修士的命運逼到了角落上,多得是明明天賦足夠但因為靈氣不足活活熬死的修士,他們還能怎麽樣呢?


    大乘飛升渡劫……那時候聽著簡直和神話故事一般。


    本來還能這麽生活下去,如果不是看到了臧元金對禹非的嚴厲……和掩飾不住的疼愛的話。


    那個時候他才開始覺得,他和師尊之間是有問題的,是不正常的,但也晚了。


    就算是宗主一脈,他也隻不過是個弟子,手裏沒有任何權柄,隻不過有個空殼子似的尊貴的身份,哪怕到了現在這步田地,臧天清也沒有把少宗主的位置給他。


    之後發生了很多事情,禹非被從大長老身邊奪走等等等等,都不在他的控製範圍內,但也沒有耽誤他因為嫉妒去故意給一個小娃娃使絆子就是了。


    他是真的嫉妒啊……


    想必師尊也是嫉妒吧。


    心裏明明清楚臧元金從拜師的那一刻就許下了絕不背叛的天道誓言,明知道整個隨山宗內誰都有可能覬覦宗主之位,唯獨臧元金不會。


    但還是順著臧樺的挑撥,硬生生奪走了禹非。


    反正臧元金也不能違背,好像看著大長老陷入難堪和困境,是他唯一高興的來源似的。


    這師兄弟兩個在他們年少時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大約再也不會知道了……


    再到近百年臧天清距離不突破就會死的大限越來越近,脾氣秉性也變得暴虐無常,若是沒有什麽要緊事,他都不敢往臧天清的麵前湊。


    就算隻有一句話沒有說到他的心裏,哪怕隻是無意中的無意,也避免不了一場血光之災,就像出發前在大長老閣前發生的一幕一樣。


    那種情況,他不知遭遇了多少。


    卿泉俯身,清雋的眉眼裏像是真的凝聚了一汪泉水,波光粼粼,卻也算不上什麽波瀾,隻是一陣無意的風吹過來,攪起了一點點皺褶,不會持續很久。


    卿泉坐下來,強忍著膈應把臧天清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中,心裏默念趕緊去死。


    手心裏,臧天清枯瘦的手突然抽動了下。


    人像是要醒了。


    卿泉一愣,這裏是內室的架子床床邊,再往外幾步,在內室和客廳相銜的位置,隨山宗的幾個長老和重要親傳弟子都站在那裏。


    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揮之不去的惶恐,這些人裏麵除了臧樺,其他人平日裏對臧天清避之不及,現在卻也能在臉上擺出一副傷心欲絕的神色。


    也對,臧天清一死,臧元金又不主事,他們覺得,隨山宗落到他卿泉手裏,大概和完了也差不多少吧。


    “師尊好像要醒了,大長老還是不肯來麽?”


    “已經去讓弟子們再請了,還是沒有開門。”


    眾人順著卿泉的目光看向架子床,原本微弱的氣息波動猛然間強盛起來,像是要拚盡最後一絲力氣似的,臧天清猛地睜開了眼,長長地吸了一口氣。


    臧天清的記憶還停留在萬裏大洋的海溝,他進入了靈髓所在的洞穴深處,靈髓的洞口很小,他剛轟開了一塊碎石,仍舊不足以讓他下到洞穴裏麵。


    緊接著,他就看到了無數變異獸衝入了洞穴,他在密集的圍攻下分身乏術,隻能放棄,往洞穴外撤走。


    千辛萬苦摸到了洞穴邊緣,迎麵而來的卻是四枚威力驚人的爆破符篆!


    是林玖!


    是她,她先是把他引入了洞中,又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把變異獸也弄了進來,目的就是趁著混亂把他殺死!


    想明白已經沒什麽用了,倉皇之下,他隻能勉強撐起靈力壁障護住自己的心脈,在發生這些事情之前他還見識過潛山宗爆破符的威力,更別說正處在爆炸中心的他。


    在巨大的爆炸衝擊下,臧天清被變異獸的屍身碎塊和碎石完全掩埋了起來,甜腥味混合著劇烈的魚腥在他的嘴裏混雜成一塊……


    惡心得要命。


    臧天清勉強撐了一陣子,等待著其他修士能在挖掘靈髓的時候發現自己,卻沒想到所有人都在林玖的一句勸說下,直接回到了海上。


    再然後,他就不記得了。


    臧天清愣愣怔怔地看著頭頂上自己熟悉無比的華麗帳子,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回到了墓城。


    而且已經命不久矣。


    “潛、潛山宗,林……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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