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了要讓朱棠梨蓋過雲霜的風頭,但是皇帝畢竟不能讓這點心思表露的太過刻意,畢竟雲霜是雲國的神女,遠來是客不說,也是個有頭有臉不能丟了麵子的人,故而,朱棠梨就被安排在了幾場歌舞表演之後。


    “朕早就聽說雲國神女是天下聞名的才女,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在場的歌舞伎都是大祁歌舞者之中的佼佼,卻無一能和雲國神女殿下相提並論。”


    “陛下謬讚了,大祁舞者個個出眾,雲霜有些自慚形穢,當不得陛下這樣的讚賞。”


    朱棠梨坐在下麵聽著皇帝七分真三分假的誇讚,雲霜的浮軟煙雲的確是傾倒眾生,隻是若說是能夠壓倒這眾多舞姬,其實還是有點牽強的,畢竟浮軟煙雲再優秀,也比不得多人一起起舞的時候那種震撼來的透徹。


    “雲國神女殿下自然是優秀,不過,臣妾似乎聽人說起,咱們大祁也有能歌善舞者,今日可就在咱們大殿上啊。”


    薛家娘娘的肚子已經肉眼可見的顯懷,不過卻因為這樣略顯臃腫的身材,恰巧配出了這樣一種金碧輝煌珠圍翠繞的富貴之態,如今柔柔的開口,倒也在一霎時奪去了大多數的人目光。


    “哦?咱們大祁還有這樣優秀的舞者?愛妃所說的是哪家女兒,朕也開開眼界。”


    “朱家的嫡小姐,那可是咱們大祁有名的美人兒,而且,臣妾聽說,朱大小姐的舞蹈也算得上是京中一絕。”


    這夫妻倆人一唱一和,理所當然的,朱棠梨就被推到人前,在場的大祁朝臣幾乎沒有幾個知道朱棠梨擅長舞技,個個都懸著心,不知道薛家貴妃和皇帝這葫蘆裏賣的究竟是不是靈丹妙藥,就算是先前一直被朱棠梨追逐的祁二皇子,都不曉得這個女子竟然還擅長舞蹈,唯有坐在一旁的謝良安,聽到這個消息,並沒有表現出幾分吃驚。


    這個小姑娘的舞姿,他曾經是見過的,隻是朱棠梨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在她九歲的那年秋末,朱棠梨前往雲安寺上香,回來的時候天降大雨,朱棠梨隻能回到寺廟裏借宿一晚,可巧的是當晚烏雲散去,月光澄明,朱棠梨興之所至在月下起舞,更巧合的是,那日晚間,謝良安恰好借住在雲安寺。


    月光一瀉萬裏,小姑娘一身天水碧色的衣衫,在月光下翩翩起舞,一步一步都好像踩在了謝大將軍的心尖兒上。


    “臣女特此獻上一舞《大韶》為敬,賀今日三國大宴第一場。”


    大韶一出,鳳凰來儀,可謂之盡善盡美,樂之為樂,有歌有舞,歌以詠其辭,而聲以播之,舞則動其容,而以曲隨之,足可見大韶一舞的恢弘場麵。


    戛擊鳴球,撥付琴瑟,以詠。祖考來格,虞賓在位,群後德讓。下管鞀鼓,合止柷魚,笙鏞以間,鳥獸蹌蹌。大韶九成,鳳凰來儀。於!予擊石拊石,百獸率舞,庶尹允諧。


    朱棠梨水袖翻飛之間,真正舞出了這支氣勢恢宏的舞曲,千秋萬載,滄海桑田,終於在這一曲大韶之中顯現了其冰山一角般的波瀾壯闊與恢弘瑰麗,大祁百年盛世之景,也由此真正具象的呈現在眾人麵前。


    因為若無真正強盛至此的國家,就不會有如此氣勢逼人散然超脫的舞曲。


    舞到曲終,已經是滿座鴉雀無聲,直到朱棠梨欠身一禮走下去的時候,才算是有幾個人堪堪回神,毫無疑問,朱棠梨的這一曲大韶,已經算得上是碾壓雲霜的浮軟煙雲,先不論兩支舞曲的技法身形,隻看兩支舞曲所表明的心緒就能分出高下,風花雪月雖美,卻永遠比不得山河遠闊。


    “從前隻是聽說,大祁朱家嫡小姐蕙質蘭心,是個舉世無雙的姑娘,本君還覺得是空穴來風言過其實,今日一見,才知道這傳言,非虛啊。”


    寧池端著酒杯,看著大殿之上還有一多半沒回過神來的人,勾起唇角笑了笑,這話雖然帶了幾分吹捧的意味,但是,他是真的被小姑娘剛剛那一曲大韶驚豔到了,大寧王朝女子不善舞蹈,偶有幾個,也都是泛泛之輩之中出了一點好的,雲霜那種身形的他本以為就是極限了,但是看了朱棠梨之後,他才知道,原來舞曲並不都是纖軟魅惑的,也有如此蕩氣回腸令人耳目一新的。


    “大寧儲君謬讚了,不過阿梨這樣的驚豔,也是朕意料之外的。”


    皇帝自然是樂見其成的,這樣也算是不動聲色的搬回了一成,雖然隻是在這種無關緊要的舞蹈上麵,但是能表現大祁能人輩出,也算是不白安排這一回,朱棠梨這個丫頭還真是有幾分本事,能做如此驚豔一曲,實在難得。


    “不想朱小姐如此驚才絕豔,倒是雲霜班門弄斧了。”


    “神女無須自謙,阿梨雖然舞技卓著,但是神女殿下也是風姿綽約。”


    雲霜麵上還是笑著的,隻是神色莫名,離得近的人看上去可就不單單是隻有笑容這麽簡單了,雲霜的瞳孔深處,似乎還藏著幾分別樣的情緒。


    “大祁的女兒家的確是能人輩出,隻是,大祁皇帝難不成就派出這麽幾個脂粉裙釵?泱泱大國難道就隻靠著這些風月之物來服眾?”


    朱棠梨這一舞完畢,本來是一派祥和,就算是有幾個不屑一顧的也都是憋在了心裏,但是酒過三巡,還真就有個雲國的附屬小國的國君出言諷刺,這話一說出口,全場再一次寂靜了一瞬,大祁皇帝的麵色肉眼可見的凝滯了片刻。


    “當然不是,隻是大宴之上歌舞助興罷了,不知道這位國君,覺得什麽樣的展示才能顯出我大祁泱泱大國?”


    “我國馬背上出的乾坤,自然是崇尚武,這些女兒家玩兒的東西,本主看不上眼,不知道大祁皇帝手底下,有沒有能請出來一較高下的武將?”


    朱棠梨換了身衣裳回來,正好聽見這位國君幾乎可以算作是挑釁的話語,不由自主的勾唇輕笑出來,雲霜那一曲浮軟煙雲是班門弄斧,那這個國君提出想要比武,在謝良安的麵前又算得上是什麽?怕是她的將軍大人都不會正眼兒瞧上他們的人吧。


    “阿棠,我發現你們兩個不愧是要成一對兒的,就算是將要被委以重任,都趕在一塊兒了,在這大殿之上,你們大祁的皇帝陛下能派出來的,大約也就隻有你的那位將軍大人了吧?”


    “也不盡然,若要是為了穩贏,那必定是要我的將軍大人上去的,但是若隻是為了點到為止,那幾位皇子殿下各個都不是簡單人物。”


    比如說祁晟,雖然這位二皇子殿下看上去不太像是個武將,但是朱棠梨卻是清楚的,祁晟的武功造詣雖然不能和謝良安相比,但是在一眾武將之中還算得上是鶴立雞群,別的不說,在這種場合撐場麵是綽綽有餘了。


    “二皇子?就是你原先纏著的那個人吧?我看也不像是個能讓人死心塌地的麵相啊,你當時為什麽就這麽一門心思在他身上?”


    寧笙聽到這個名字,下意識的看了看坐在對麵兒端端正正的祁晟,有些不在意的撇了撇嘴,寧笙這種性子,看不看得上眼的確是都表現在臉上,大多數情況下還會直接說出來,就好比現在對祁晟品頭論足。


    “不太清楚,可能是當時,年少無知?”


    這邊兩個人正在說著話兒,那邊皇帝就已經開口點了謝良安,看來那位國君當眾挑釁的行為已經惹惱了大祁皇帝,麵子上的功夫都不想做了,直接就使出了殺手鐧,謝良安出手,沒有人能從他的手上全身而退,就算是寧池那樣的人物,當年不還是屢屢被擒,朱棠梨可不認為那個國君手底下,有能和寧池相媲美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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