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七兩口子到了葉二家,兩人都傻了眼,這哪像個辦喜事兒的樣子,家裏家外一個客人都沒有,不僅沒有客人,連自己家親戚都沒有。葉七好像明白了,不是自己不知道,是所有人都不知道。


    於清看了看葉七小聲道:“咱倆好像多餘來了。”


    葉七和媳婦對視了一眼,露出一個尷尬的笑來,人已經來到門口了,不進去也不太好,兩人隻能硬著頭皮進了屋。


    葉二媳婦在廚房把兩人迎進了裏屋,葉二正因為葉大剛剛的一番訓斥鬱悶呢!他一口接一口的抽著旱煙,見葉七兩口子來了,用眼睛往炕上指了指道:“座吧!”


    葉七和媳婦斜著身子坐到了炕沿邊上,於清本來是想幫忙做飯的,也沒想到會一個客人也沒有。想著他們哥倆說話,自己不好說啥就往裏挪了挪身子,和葉老太太小聲的說起了話:“媽,你啥時候來的?”


    葉老太太道:“早上吃完飯來的。”


    於清道:“您是早就知道了?我咋不知道呢?”


    葉老太太道:“我也是來了才知道的。”


    於清恍然大悟,原來這是誰也沒打算叫啊!


    炕沿邊上坐著的葉七對葉二道:“二哥,這事兒你瞞著大夥幹啥呢?孩子一輩子就這一回大事兒。”


    葉二猛吸了一口煙也不抬頭搖著頭道:“也沒想大辦,尋思著誰趕上了就吃口飯就得了。”


    葉七冷笑了一聲道:“當年葉芝出嫁的時候大夥都不知道,現在葉香要是不嫁在本屯子,我也是不能知道的哈!”


    葉二把煙笸籮往葉七身邊一推道:“你二哥我也就尋思也不是什麽大事兒,打發個丫頭出門子而已,不用那麽大張旗鼓的。”


    葉七把煙笸籮又推了回去道:“不抽,剛掐了。”看了看葉二不滿的道:“二哥,不大辦是不大辦啊!親哥兄弟你都瞞著就不太好了吧!咱家姑娘不缺胳膊不斷腿兒的,咋的?不能見人啊?”


    葉二道:“你這話說的,咋不能見人呢!”


    葉七越說越氣道:“能見人咋這麽辦事兒呢?咱嫁個黃花大閨女又不是嫁寡婦,咋還瞞著大夥呢?”


    葉二急道:“你咋這麽說話呢?”


    於清一聽哥兩個要談崩,馬上打圓場道:“老七咱得回家做飯了,一會兒閨女放學了。”說著就從炕上下了地。


    葉七正說道激動處哪裏肯走,對著葉二道:“我咋不能這麽說?我哪說錯了嗎?”


    於清拉著葉七往個走,邊走還不忘邊往外掏那三十塊兒,她把葉七推出門去,自己快步往回走了幾步,把錢放在炕沿上對葉二道:“二哥,這是給孩子的壓腰錢,放這了啊!”


    葉二盯著錢看了一會兒,也不和葉七吵吵了,隻對於清道了一聲:“破費了。”抬眼再看於清已經走出去了。


    葉二家的喜酒隻有葉老太太一個人被葉二強行留下來,其餘人一個也沒來,葉二唉聲歎氣自己喝著悶酒,葉二媳婦和孩子們也都不敢大聲說話,一家人隻顧吃著自己給自己準備的一桌子菜,場麵依舊沉悶壓抑。


    葉大家大夥把炕和鍋台一搭好,葉軍就迫不及待的拿來柴禾填進灶裏點著了,仔細觀察了一會兒,一點兒都不嗆煙,順暢的很,大家都開心不已,眾人紛紛洗了臉和手,在葉大的炕上圍著桌子吃飯、喝酒。


    葉軍媳婦楊花在自己屋裏放了個小炕桌,把葉大媳婦和葉娟叫過去吃飯,葉大媳婦開始不肯,楊花道:”媽,咱把菜給他們填的足足的,不用站在地下侍侯著,有需要叫葉軍去就行。葉大媳婦侍侯自己家男人們吃飯侍候慣了,還不太適應自己和男人們一個時間吃飯。但還是聽了兒媳婦的話,帶著葉娟去了西屋。三個人把每樣菜用小碟大碗的盛上一點兒,放在桌子上。


    葉大媳婦斜坐在炕沿邊上,吃的很不踏實,吃兩口就往外看看,生怕有人叫添菜添飯。楊花則把鞋子脫了盤腿坐在炕裏,拉著娟兒大快朵頤。一頓飯下來,屋裏也就葉平和葉軍出來盛了幾次飯,還真沒什麽大事兒。


    葉大媳婦長這麽大也沒這麽吃過飯,這讓她心裏十分不踏實,又十分受用,因為她忙了一天也很累了,雙腿坐到炕上那一瞬間是輕鬆的。


    東屋裏男人們推杯換盞的聲音,兄弟、父子、叔侄,你推我讓好不熱鬧。


    飯後,葉三回到家中,葉三媳婦道:“我被後院巴音的媽媽早早的叫過去幫忙了,一天都沒脫身。你今天去二哥家了嗎?”


    葉三口中噴著酒氣道:“去二哥家幹啥?我在大哥家幹活了,沒去!”說著躺倒在炕上。


    葉三媳婦詫異的道:“今天二哥家不是正日子嗎?”


    葉三道:“人家也沒請咱,咱上趕著去幹啥?”


    葉三媳婦道:“二哥是沒想大辦?我說呢!咋到跟前了還沒聽說呢?”


    葉三道:“人家就沒瞧得起咱這困難戶。咱也不用拿禮錢去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


    葉三媳婦這才聽明白了,葉三這是生二哥的氣了。就道:“不叫咱更好,就當咱省下了,也用不著生氣。”


    葉二家,葉老太太吃了飯早已經回去了。葉二對葉香道:“丫頭把你大爺給的錢拿出來吧!”


    葉香詫異的看著葉二,葉二媳婦道:“這是她大爺給孩子壓腰錢,你拿著算怎麽回事兒啊?”


    葉二眼睛一瞪道:“她大爺有個大事兒小情兒的,還不是咱們還禮嗎?她一個丫頭能回娘家來隨禮嗎?”


    葉香不敢違逆葉二的意思,極不情願的一點一點把錢掏出來,葉二一把從葉香手裏抽出錢道:“以後有個隨禮的事兒,寫禮得寫巴音的名子。誰能記得葉香是誰啊?”


    葉二的話一出葉香的眼淚就忍不住下來了,她突然對未來的生活迷茫起來,不知道巴音是個什麽樣的男人,要是像父親這樣的,她這輩子可怎麽辦呢!她是不是也會像姐姐一樣,不被婆家重視,甚至早早的被生活折磨的死去呢!


    葉二隻當她是不舍得那五十塊錢了才流淚的,就隨手從兜裏抽出兩張十塊的道:“這個給你當壓腰錢。咱家錢得給你弟留著娶媳婦用,你是當姐姐的得有個樣,也別爭。”


    葉香沒有接那錢,也沒有給葉二任何回應。


    直到第二天早上,巴音趕著馬車來接葉香,葉二媳婦才又把那二十塊卷成一個卷塞到了葉香的衣兜裏,她告訴葉香,不裝點壓腰錢不吉利,葉香才沒動,任憑那錢在兜裏窩著。葉香結婚送親的隻有葉紅和葉豐。一身簡單到平日裏穿出去都不顯鮮豔的衣服,沒有吉服,甚至沒有紅蓋頭,葉香就這麽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出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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