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大眼睛盯著門口看了一會兒,又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好像在和這個世界要最後一點能量。他努力的看向李巧,李巧上前,葉大慢慢的道:“告訴葉平,爸……對不住他,爸……沒能耐!讓他……不要怪爸。”


    李巧雖然剛嫁過來沒多久,但是無論結婚當天葉大的堅守還是剛才的一番交待,都讓她深深的感受到了這個父親對兒子深沉的愛。和葉平相處中也聽葉平說過當年被迫輟學的事兒,葉平沒有一點怪父親的意思,因為當時家裏的情況在那擺著呢!誰都無力改變。


    李巧使勁兒的擦了擦眼淚鄭重的道:“爸,我知道,葉平說過,他從來沒有怪過您,真的,從來沒有怪過您。”


    葉大聽了眼睛緩緩的閉上,嘴角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這是今天他聽到最讓他欣慰的一句話了。他對這個家有許許多多的不放心,對未來還有許多的惦記,但是現在他聽了兒子從來沒怪過他後,他安心了一點點,就帶著這一點安心去了另一個世界。


    以後的生活就讓活著的人自己去麵對吧!葉老太太沒有走,她親眼看著兒子在她麵前死去,那種切膚之痛讓她無力支撐,和葉大媳婦兩人抱頭痛哭。


    葉平回來時,灰頭土臉,一身幹活才穿的衣服,狼狽不堪。還沒進大門就聽到撕心裂肺的哭聲傳進他的耳朵。他愣了愣,隔著滿是霜花的玻璃他看不到屋裏的情況,他踉踉蹌蹌的奔向屋子。屋裏驚天動地的哭聲讓他不敢相信,當他走進屋子,擠過悲戚的人群,走向父親的病塌。看到眼前這一幕,他再也忍不住了,父親死了,這是擺在他眼前的事實。


    他一步上前抱著父親的身體大放悲聲,他像一個孩子一樣把所有的脆弱一下子都釋放出來。自從父親把他送給了四叔,為了顧忌四叔的心情,他很少和父親溝通。四叔走後,父親就生病了,他想繼續上學父親已經沒有能力幫他了,他也不想讓父親為難,隻好默默的放棄了。再後來父親為了不拖累他,也不和他過份親近,每次看他都有一絲歉疚的眼神。


    他其實有很多話想對父親說,他想說他很愛他,很敬重他,從來沒有怪過他。他不僅僅是這個家裏的頂梁柱,也是他心裏的頂梁柱。現在父親死了,就這麽靜靜的躺在他麵前,再也聽不到他說話了。葉平哭得肝腸寸斷。


    葉大的靈柩停了三天,大女兒葉芝女婿白德旺帶著兩個兒子白財和白福回來奔喪。其間葉家各房眾人都趕來幫忙張羅喪事。


    葉大在葉家的地位如當年葉老爺子一樣的存在,是這個家比葉老太太還大的凝聚力。現在這個人走了,這股凝聚力也在慢慢的消散。


    楊花因為懷了孕,葉軍生怕她累著了。第二天就被葉軍送回了娘家養著。楊花也落得了自在。對於肚子裏這個孩子,楊花開始是想著把他拿掉,畢竟這個孩子不明不白,但是他沒想到葉軍會這麽看重這個孩子,完全不懷疑她的不忠。讓她心裏動搖了。加上知道事實的公公一死,她心裏稍微安心了些。


    最讓楊花下定決心留下這個孩子的是,葉軍當時檢查時醫生的話,他有孩子的幾率幾乎為零,用藥後還要看效果雲雲。楊花心想:‘這個孩子要是拿掉了,她這輩子跟著葉軍都不一定會有孩子了。何不將錯就錯生下來,不管怎麽說,這個孩子是她的骨肉。’


    她看著葉軍檢查回來一路歡快得像個孩子,她也高興,她真真切切的感受著葉軍對她的愛,她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這就是她和他的孩子,她要把這種快樂延續下去。有了孩子生活才有未來,別管這個孩子是怎麽來的。


    她想葉軍自己沒有能力,她就當是幫他了,對,這就是她在幫葉軍,想到這裏她感覺自己真是太偉大了,做了一件讓葉軍能挺直腰板做人的大事兒。


    葉大下葬後葉軍才把楊花接回來,楊花回到家葉軍就身前身後的照顧著,生怕她有個啥閃失。自己這個漂亮媳婦正懷著他的寶寶,他可不能讓她受一點點委屈。嬸子嫂子們懷孕時都要下地幹活的,他媳婦可不行,他這個孩子可來的不易,他要用這個孩子證明自己很男人的,這要是累著了,孩子有個三長兩短,他拿什麽證明自己呢!所以楊花這一懷孕就被他當成國寶一樣保護起來,別說下地幹活了,連針線活都不舍得讓她幹時間長了。


    葉大媳婦因為葉大的死,過度悲痛的大病了一場。直拖了十多天才慢慢的好轉起來。葉軍在頭幾天上還每天勸慰,再後來就把心思放在媳婦身上,不怎麽在意母親這屋的事兒了,好在是葉娟放寒假期間,還能照應著母親,日子也還過得去。


    葉大媳婦心裏存著葉大臨終前對她說的話,對楊花肚子裏的孩子也不怎麽期待了。婆媳關係更不似與淑嫻那般親近。每天最能讓她開懷的就是淑嫻讓招娣來給她解悶了。小家夥像個小團子似的,來了就“奶奶,奶奶”的叫著,抱著炕沿邁著小短腿兒自己就往上上。讓葉大媳婦生病期間開心不少,也好的快了許多。


    楊花在屋裏和葉軍抱怨著:“想吃個酸菜餡餃子,想了十多天了,也沒個動靜。”說著泫然欲泣。


    葉軍聽了不加思索脫口而出:“你在媽那沒吃嗎?”


    楊花眼淚突然就成雙成對的下來了道:“那能一樣嗎?你媽答應給我做的,在我媽家吃了能表達她做奶奶的心意嗎?”又摸了摸還沒隆起的小腹道:“我兒子想吃奶奶包的餃子呢!”


    葉軍連忙哄道:“行了,行了,快別哭了,怪我了,怪我了。你看爸這一走,媽也病了這麽多天,她哪兒有力氣包餃子啊?”


    楊花哭道:“我就是想吃餃子。”


    葉軍為難道:“我給你包,我給你包啊!你快別哭了,哎呀!哭的我的心都碎了。”說著無奈的出去撈酸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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