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恩是燕知的信念,報仇也是她的決心。


    “主子,當年茗井樓失火案尚疑點重重,雲心還在調查。”


    雲心,是燕知的另一個心腹。煉獄出關後,燕知帶遠岫赴戰場相助玖言,派雲心去聯合魔教在京部署、調查當年的事情。


    “那火來的蹊蹺,多半與楚央脫不了幹係。我不僅要除楚央一人,我還要所有的涉事者,統統為我娘親償命。”燕知淡淡道,“一個也不會落下。”


    “鶯娘也順利接近了中書侍郎,靜候主子吩咐。”


    燕知聞言,抬首看了眼遠岫,複繡著手中的女紅:“讓她繼續博得中書侍郎的信任,這段時間不必來見我,免得惹人注意。”


    說起鶯娘,本是玖言的近身侍女,隻是色膽包天,孤注一擲地在玖言屋中下藥;事敗後被貶出江寧,來到上京以迷惑中書侍郎來將功贖罪。


    燕知記得那天,她剛進玖言的昶旭內殿,就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在玖言安寢的香爐中加入了一包粉末狀的東西,然後小心地關上門後悄悄地離開。燕知進去查證,與預想一致,鶯娘放的正是催情迷香。


    燕知覺得甚是有趣,隻當是不知道,以輕功躍上內殿的古樹,側躺在上麵小憩。


    好一會兒,聽到外麵玖言帶著鶯娘等人回來了,燕知懶洋洋地坐起身子,看著他們往寢宮裏走。


    鶯娘跟在玖言的身後,低著頭,身下無意識揉搓的雙手展露出她掩藏不住的緊張;見玖言一步一步離內殿越來越近,她也大起膽子微微抬起了頭。


    眼見玖言已停至內殿門前,抬起的右手馬上就要推門而入,鶯娘也不自覺地呼吸加速——


    “深夜既有所謀,何不進來一敘?”


    玖言突然收了手,回過頭,以一種異常的溫柔的聲音說道。話語在寂靜的月夜間,更顯得如同情語呢喃,低沉而魅惑。


    鶯娘的心跳更加不能自已,如彈珠亂撞,如急雨嘈嘈。


    既歡喜期許,又惶恐倉皇。


    鶯娘一顆心正七上八下之時,燕知一躍點地,絳裙飄逸,隨風招展,仿若帶落了一身的月色。


    燕知瞪了眼以內力逼她落地的尉遲玖言,轉而虛步上前笑迎道:“奴家輾轉反側,夜半難眠,想來甚是掛念一個人,就忍不住來找王爺——”


    玖言靜待她的下文,果見她話鋒一轉:“來找王爺杜康解憂,可舍得陳年佳釀?”


    “卿既有所求,言怎敢辭?”玖言伸手相邀道,“如此,就請卿入殿了。”


    “月下怡情,對影雙人,豈不妙哉?”內殿尚點著迷香,燕知可沒打算進去。


    “此夜黯淡,月生哀愁,隻怕愁更愁。”


    玖言打定主意要拉她下水,燕知無奈,隻好與玖言一同入內。待他們關上房門,門外的鶯娘已快咬碎一嘴銀牙了。


    那無念姑娘是江寧軍師無忘公子的妹妹,又是風華絕代的佳人,平日王爺雖待她極好,卻也沒有娶妃之意。若是他們今晚就著她的迷香成了好事,她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嗎?


    鶯娘麵色極差,懊惱地跺了幾腳,又忍不住附耳於門上,聽聽裏麵的動靜。


    正謀劃著,突然屋內響起酒壇破裂的聲音,鶯娘再也沉不住氣,一把推開門跑了進去,重重跪在地上:“奴婢有要事稟報!”


    半天沒聽到王爺發話,鶯娘大著膽子抬起頭,卻見王爺與無念姑娘仍在對坐飲酒,對地上的酒壇碎片也視若不見。


    到底是機靈的隨侍丫頭,鶯娘已察覺屋中的詭異氣氛,正躊躇著該如何脫身,就聽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王爺忽然喚她,招她過去斟酒。


    鶯娘心中狂喜,猛地站起身,身子因突然躍起而有些不穩,她就這麽顫顫巍巍地向江寧王走去,腳步虛浮而神情恍惚;待至江寧王麵前,她輕輕跪了下去,手微微顫著給他斟滿酒,同時直直看著眼前的王爺,第一次如此明目張膽地正視他。


    屋中氤氳著嫋嫋的焚香,燭光搖曳起一泓溫暖的明輝,鶯娘深深凝視著她所愛慕的人,她隻覺現在的王爺不再如往日一般可望而不可即;她跪在他身前,她的腦袋幾乎要埋入他的胸膛,她可以真切地聞到他身上的沉香。


    此時此刻,她的眼中與腦中隻剩下了他,斟著的酒緩緩灑出她也不知不覺;直到燕知一聲嗤笑,鶯娘下意識向她看去,卻對上一雙如月般皎潔,又似清般清冽的眸子。


    鶯娘瞬間清醒過來,轉頭看向王爺,他卻慢條斯理地站起身,鶯娘知道灑出的酒已沾染了他的錦袍……


    這一刻,她知道自己中計了,他們對她的所作所為了然於心,將計就計、不動聲色地陪她演場戲,等她這個愚蠢的女人自投羅網。


    鶯娘不甘心。


    她重重叩首,說道:“鶯娘本賤如泥,承蒙王爺不棄,此心已許。為王爺曉兵圖,閱百書,稍有所成,萬死無悔。今犯此大錯,王爺若有責怪,鶯娘死無怨言。隻因鶯娘,思慕王爺過切……”


    燕知饒有興趣地看著鶯娘,這姑娘不愧是玖言調教出來的,言辭懇切、以退為進、眼含淚珠、我見猶憐,可惜了。


    玖言見鶯娘一臉熱切,灼灼的愛意好似要捂暖春夜的涼風,這才瞥了她一眼,薄唇輕啟,道:


    “如此,本王就遂了你的心願,賜你一死。”


    燕知清晰地看到鶯娘眼中的熱切,一點點地黯淡,她癱坐在地上,好像世間再無她的容身之處。


    鶯娘姿色、膽色、才華、城府都屬上等,燕知斟了一杯酒,道:“聽聞中書侍郎向憑闌青年才俊,頗得聖心,與太子王爺都誌趣相投,卻又都不深交。此人謙虛文雅,有真才實學,仰慕者不勝枚舉,卻潔身自好,府中至今還沒有一位夫人。”


    燕知話說了一半,自顧飲起酒來;江寧王順著燕知的意,打量了鶯娘一會兒,道:“你隨侍本王多年,一向得本王栽培器重。本王有意收你為義妹,將你許配給向侍郎,你意下如何?”


    鶯娘沉默片刻,苦笑道:“多謝王爺給奴婢戴罪立功的機會,奴婢必不辜負王爺的一番心意。”


    ***


    燕知從回憶中走出,起身望向東邊、覃府的方向,揚起一抹沒有溫度的笑容:“過幾日,我會去親自拜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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