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青州,四方城。


    多寶閣前的轉拐處,匆匆走來一名年輕女修,築基七層的修為,麵目冷厲,渾身上下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冰寒氣息。


    “站住,把東西乖乖交出來。”


    兩名築基後期的男修突然蹦出來,獰笑著攔住了去路。


    話音未落,那女修已悍然出手,左手一束墨綠色的毒水龍極速噴射,右手數顆閃著電光的水球炸彈猛然爆出。


    兩個男修萬萬料不到,這個才築基中期的女修居然如此大膽,一聲不吭就搶先攻擊。


    這二人常年埋伏在多寶閣外麵,專門攔截那些修為低下的落單散修,倒也賺得盆滿缽滿,今日卻陰溝裏翻船,一時間竟然被攻了個手忙腳亂。


    女修並不戀戰,趁著這一瞬間的機會,立馬衝了過去,隻要能進入多寶閣的範圍,自然會有人出麵來管。


    眼看著馬上就要衝到門前,忽然她腿一軟,一個踉蹌單膝跪倒在地,兩個男修正氣得七竅生煙,忽然間機會就來了,大喜過望,哪裏會放過去。


    頓時雙雙出手,無數鋼刃木刺從背後飛襲而來,淩汐咬牙深吸了一口氣,一串水盾連環抵擋,同時就地一滾,恰好滾到了多寶閣門外。


    這下子兩名男修徹底傻眼了,這女修到底是個什麽人呐,居然使出了凡塵俗人的招式,一點也不顧及修道者的尊嚴。


    多寶閣的女修招待更是瞠目結舌,看著眼前狼狽不堪的女子,連招牌式的熱情微笑都忘記了。


    淩汐在來之前,剛剛拚死狩獵了一隻四級土屬性妖獸伏地蛙,受了不輕的傷,仗著自己的恢複能力比一般人強,急忙趁新鮮趕來交貨。


    剛才一番打鬥,真氣立馬紊亂,氣血翻湧,再也壓製不住傷勢,所以才會突然力竭跌倒。如今雖然勉強逃到門前,掙紮了幾下,竟然一時半會爬不起來。


    正巧有人從裏麵出來,差點一腳踩下去,兩名迎賓的女修急忙過來相扶,淩汐晃了兩晃,終於強撐著站穩,狠狠地擦了一把嘴邊的鮮血,笑著道謝。


    一抬頭,卻愣住了,麵前這個白衣勝雪不染纖塵的男子,居然是蕭翎,盡管五十年過去了,他還是高冷如仙,一點沒變。


    不,應該說比從前更冷漠高貴,深邃得不見底的眸子裏,目光迷蒙,仿佛已經越過眼前之人,看向了遠方的千裏冰霜。


    隻一眼,淩汐便斷定,他根本沒認出自己,也是啊,哪怕是當初他出手相助,也完全是看在深藍的麵子上。


    如今深藍不在,他的眼底,何曾會將一個狼狽掙紮的低等女修看在眼裏,淩汐自嘲地一笑,略微調息,便準備進去了。


    “夫君,我們走了。”


    清越如金玉敲擊之聲的女音響起,一名高貴冷豔的貴夫人款款走了出來,淩汐突然如遭雷擊,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這名貴夫人看起來雙十年華,一襲深紫華裳,流光溢彩,稱托得她明媚嬌豔的容顏格外端莊典雅,看著蕭翎的時候,眼中柔情似水,卻又恰到好處。


    兩人並肩而立,一樣的風采卓然,玉質仙靈,帶著旗鼓相當的高貴傲然,讓人羨慕之餘又自慚形穢。


    淩汐的腦海中忽然間變幻出一副畫麵,一名五六歲的小姑娘,睜著一雙清澈而又略帶著羞澀的大眼睛,怯怯地躲在青衣女修的身後,看著一群唧唧喳喳圍過來的女孩子,不知所措。


    “師傅,這是你新收的九師妹吧,真可愛。”


    十來歲的女孩已經初顯娉婷身姿,容貌嬌豔欲滴,大方地對她一笑,讓小姑娘倍感親切,鼓起勇氣回她一笑。


    “我是淩汐。”


    “我叫秦殷,是你的三師姐。來,我帶你去山上看一看吧。”


    兩個小女孩一見如故,手拉手開心地一起走了出去。


    畫麵轉幻,兩名小女孩都長大了一些,正在後山練劍,你來我往認真無比,秦殷不時地停下來,幫淩汐指點手法上的錯誤。


    有時,她們又在一起追逐笑鬧,清脆的笑聲灑落在山間,兩人形影不離,情同姐妹。


    接著,鏡頭仿如電影畫麵一般繼續切換,淩汐已經十三歲了,門派大比,她以一招險勝三師姐,看著強顏歡笑的秦殷,她善解人意地說道。


    “三師姐,要不你先去吧,我想等師傅出關,再一起去玄劍宗。”


    “不用了,再說,玄劍宗也來了人,不是你說讓就能讓的。”


    秦殷臉色難看,勉強地笑了一下,就轉身出去了。


    再然後,傍晚時分,突然有人給她送來一封信,是秦殷約她在後山常玩的地方見麵,淩汐正在為她擔心,毫不懷疑地就過去了。


    幽暗的山崖上,卻不見秦殷的蹤跡,淩汐四處尋找,焦急地呼喚著她的名字,突然,一隻毒火鴉呼嘯著直衝過來,一翅膀將她扇下了山崖。


    淩汐驚恐萬分,危急關頭胡亂揮手,抓住了一根老樹,拚命呼救。驀然,眼前寒光一閃,劇痛中她的手指被迫鬆開,掉了下去。


    最後的時刻,迷蒙中她看見一道熟悉的倩影,靜靜地立在崖邊,就這樣無動於衷地看著她掉下去,一直掉落到無底的黑暗之中。


    畫麵戛然而止,淩汐的眼淚不由自主地落下來,心中驀然充滿了無限的悲傷、失望、和憤懣不甘。


    這些久遠的記憶,她原以為自己早已淡忘,曾經,她覺得昔日的一切她都不再在乎,可而今,當秦殷突然間出現在麵前,她才發覺,有些恨,曆久彌新。


    “三師姐……”


    喃喃低語間,淩汐一個激靈,突然清醒過來,心頭一陣酸澀,從前那個天真善良的小姑娘,永遠也回不來了。


    秦殷皺眉看向這個用奇怪眼神一直盯著她的女修,修為低下,瘸腿疤臉,滿身都是灰塵,不由厭惡地皺起了眉頭,要不是因為蕭翎在側,她早就一袖子將她抽到天上去了。


    忽然間聽到一個久遠的稱呼,渾身一顫,狐疑地打量著她。


    “三師姐,我是淩汐啊,你的九師妹,我終於找到你了。”


    淩汐忽然飛快地拭了一下淚,眼底的情緒瞬間變換,一副又驚又喜,感慨萬千的模樣。


    “你,你……你真的是淩汐?”


    秦殷一貫清冷端莊的臉上,終於變了顏色,驚疑不定地看著她,當她的眼神落在她那條瘸腿上時,眼神如被針紮般猛地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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