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勒德目光平靜地看著北方,乃蠻五萬大軍在新首領,阿日斯蘭的帶領下已經消失在了視線的盡頭。


    緊握了一下手中的斬馬刀,撥轉馬頭,麵前是那一萬多名留下來與他一起阻擊北海兩部進攻的乃蠻勇士,他打馬揚鞭,胯下的鐵甲黑鬃馬風一樣地向南衝到了騎陣的最前方。


    “勇士們!我們還沒有跟敵人痛快地戰過一場……”


    說著,伊勒德把手中的斬馬刀高高橫舉。


    “他們隻會用陰謀詭計,他們就是草原的地鼠,見不得陽光,他們不是真正的勇士!”


    “你們不用害怕,不用恐懼!敵人所做的都在長生天的注視下,長生天不會護佑一群膽小如鼠的人!”


    “待會就讓他們知道我乃蠻勇士戰刀的厲害!”


    伊勒德在激勵士氣,昨夜被雨中偷營,本方勇士這時身心俱疲,更重要的是,恐懼的種子已經發芽結果,這種狀態已經不能作戰了。


    可不去硬著頭皮阻擊敵人,又有什麽辦法呢?


    隻能有人去犧牲,為更多的人贏得逃命的機會。而作為首領的他,責無旁貸。


    是他錯誤指揮造成了現在的敗局,為了保存乃蠻部族,如果需要有人犧牲,他必須衝在一個。


    “你們願不願與我並肩死戰?!”


    伊勒德開始狂吼,雄渾的聲音能夠擴散到數裏之外。


    “願!!”


    “願!!”


    “願!!”


    ……


    乃蠻的勇士在他的激勵下也高高舉起手中武器,開始跟著狂吼起來,聲音響徹天地。他們也能感覺到,這很可能是他們最後一戰了,但有首領率領,每個人都把心中的恐懼與不安暫時忘記了。


    伊勒德滿意地點了點頭,把胯下鐵甲黑鬃馬轉向南方,望著綠草與藍天相交的地平線,靜靜地等待著北海兩部大軍的到來。


    ……


    卓力格圖和哈日查蓋不顧一夜雨中偷營的疲累,早就組織好了兩部五萬多的勇士,隨時準備出發,給乃蠻致命一擊。


    北海兩部勇士都知道了昨夜偷營成功,士氣大振,每個人都求戰心切,就等首領一聲令下,與乃蠻決戰。


    “首領,乃蠻經過昨夜的偷襲,乃蠻傷亡慘重,士氣低落,已經不是我們的對手了,到現在戰局已定,我就不隨軍出征了。”


    陸林風打馬到正準備出發的哈日查蓋馬前說道。


    “林風勇士,你為東北海部做的已經夠多了,留在後方休息吧,等我們勝利歸來一起慶功!”


    哈日查蓋收住手中的馬韁,看著他哈哈大笑,然後轉頭一揮手中鋸齒狼牙棒,催動戰馬,大喊一聲:“勇士們!出發!”帶著身後東北海大軍向北奔騰而去。


    不遠處由卓力格圖帶領的西北海部大軍也同時出發了。


    兩部勇士分成兩股浩浩蕩蕩向北而去


    陸林風回到自己的帳篷處,烏力格、特木耳、哈森和吉仁台也沒有隨軍出征,昨夜參與偷營的勇士和一些年長的都被留在了大本營,現在的戰局已經不差他們這些人了。


    雖然現在還沒有結束,但這些參與昨夜偷營的勇士,已經開始顯露出勝利的喜悅了。


    “安答,昨夜的偷襲是你想出來的?!”哈森剛從吉仁台口中得知這個消息。


    陸林風輕笑一下,點了點頭。


    “一戰過後,乃蠻可能要被草原除名了。”


    吉仁台捋著胡子看著遠方已經快消失在視野中的兩部大軍說道。


    “如果乃蠻要是不逃走而勉強迎戰的話,確實,這一戰他們將被徹底擊潰。”


    陸林風也望著北方,繼續說道:“不過,乃蠻首領伊勒德會是那麽無能之人嗎?他多半會留下一部分勇士來阻擊我們,給大多數乃蠻勇士爭取逃命的時間。”


    “乃蠻殘部若是逃回了自己的領地,我們就追擊過去把他們徹底消滅!”特木兒咬牙說道。


    “對!這麽多年了,一直受他們的窩囊氣,這次一口氣就讓他們永不翻身!”烏力格附和道。


    他們兩人說完,陸林風沒說話,他知道,能不能一舉消滅乃蠻,關鍵不在東北海部,也不在乃蠻部,而在卓力格圖身上。


    不過,能不能消滅乃蠻部陸林風並不關心,因為這一戰之後乃蠻將元氣大傷,就算不被滅族,幾十年內也無法再挑起戰端了,屆時北海三部會達成一種微妙的力量平衡,很難再發生大規模的戰爭,他要守護的人也就安全了。


    陸林風對統一草原的霸業沒有興趣,幫助東北海部化解這次危機是為了報恩。恩報了,他就要去做自己的事了。


    報仇。


    報仇是陸林風的本心,但具體怎麽做,他現在其實還是一頭霧水,仇人都在大涼,而他在北海之北的苦寒之地,遙隔幾千裏。


    就算他現在就到了大涼,又能如何?父親陸戰元身知境的修為都被千裏追殺落得萬箭穿身,他呢?隻是化氣境修為,既無師門道統,又無強者相助,孤身一人。不說大涼丞相宇文庸,就是暗衣司指揮使魏憲生站在他麵前,他有本事去殺嗎?


    不管怎麽說,仇要報。但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唯一能讓他欣慰的一點是,他還年輕,不到十五歲,有無限的可能。


    吉仁台見陸林風許久沒有說話,而是望著遠方出神,知道他在思考別的事情,就一邊捋著胡子,一邊陪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吉仁台開口問道:“孩子,你在想什麽?”不待陸林風回答,他接著說,“應該不是在想這場戰爭的事吧?”


    陸林風見自己的心思被吉仁台發覺了,也不遮掩,“我在想以後的事。”


    “以後的事?你是要離開草原了嗎?”吉仁台知道陸戰元為救陸林風被暗衣衛殺死的事情。


    “是的,我早晚要離開草原,回大涼,報仇。”陸林風眯著雙眼說道。


    吉仁台長歎了一聲,他與陸林風交往了六年,早就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看了,現在草原眼看就要得到長久的和平,陸林風要是能跟他們一起牧馬放羊,在草原上縱情高歌該多好。


    不過他能理解陸林風,為父報仇那是天經地義的事,就是長生天也無權阻攔。


    “你準備什麽時候離開草原?”吉仁台轉頭看向陸林風。


    “我也不知道,應該不會太久了吧。”


    “嗯,孩子,你記住,這裏永遠都是你的家,我們永遠都是你的親人。你隻要回來,這裏永遠都有一頂屬於你的帳篷。”


    “安答,你要報仇我跟你去!”


    一旁的烏力格情緒有些激動,聽了陸林風這番話,心裏就像打翻了五味瓶,陸林風要走他是最不舍的,如兄如父一起生活和戰鬥了六年,這份感情他是無法割舍的。他到現在都沒有娶妻生子,陸林風就是他唯一的親人。


    他是陸林風父親慘死的見證者。他其實遇到陸林風的第一天就知道他早晚要走,隻是今天才聽陸林風親口說出來。


    陸林風擺了擺手,說道:“安答,這條路隻能我自己走。南邊的世界與這裏完全不同,你跟我去了幫不上什麽忙的。”


    “怎麽會?!我跟你去大涼,用斬馬刀砍死,用弓箭射死你的仇人!然後咱們就回來。”


    烏力格一聽陸林風說他幫不上忙,情緒更顯得激動,兩手緊緊地抓住了他的雙肩。


    “我的仇人太強大了,就說安答在北海交易會上見到的那些暗衣衛,他們遍布大涼各地,行蹤詭秘,手段殘忍,根本不像草原人一樣光明磊落。安答你雖然是草原最優秀的勇士,但鬥不過他們的。而且做最大的仇人還不是暗衣衛,是大涼的丞相……”


    陸林風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目光也慢慢轉向遼闊無垠的草原。


    烏力格特木兒幾人還想說些什麽,陸林風衝他們擺了擺手,繼續說到:“我現在的實力太弱了,報不了仇的,我需要提高自己的修為,草原人不修武,我隻能先回到南邊找機會去學藝,安答你們也沒法跟著我。這條路隻能我自己走。”


    “再說,我現在不是還沒走呢嗎?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走呢,我在草原一天就陪在大家身邊一天,等仗打完了咱們一起去打獵!最好再打幾隻雪狐!”


    陸林風趕快把話題岔開了,因為他發現,這時身邊的烏力格、特木耳和哈森眼圈已經發紅,吉仁台也不住地歎氣。


    草原人直爽幹脆,陸林風又說了一些打趣的話,氣氛恢複了正常。


    這份感傷隻是被眾人壓在了心底。


    ……


    哈日查蓋和卓力格圖帶著兩部五萬多勇士一路向北。


    此時,士氣高漲,昨夜雨中偷營成功,給了兩部勇士必勝的信心,求戰之心如野火般在每個人心中燃燒,恨不得肋生雙翅飛到乃蠻大軍麵前。


    這種狀態的軍隊,即使麵對比自己多四五成的敵人,都有很大可能獲勝,何況乃蠻一方已經兵疲將怯。


    哈日查蓋更是急不可耐,那四百多斤的鋸齒狼牙棒不停地揮舞,催促加快行軍速度。現在的情況已經完全逆轉過來,他不是怕乃蠻大軍進攻了,而是怕乃蠻大軍逃跑了。


    現在是一舉消滅乃蠻,把它從草原除名,千載難逢的機會。


    幾十年來,乃蠻部的實力一直比東北海部強大,他能做到自保就不容易了,哪敢多想?


    此一時彼一時,形勢比人強。


    這麽好的機會擺在眼前,誰不想擴大自己的領地?甚至,誰不想統一草原?


    乃蠻的大營離他們本就不遠,沒多久兩部大軍就到了。隻見乃蠻大營一片狼藉,破爛的帳篷,橫七豎八的死屍,散落的武器等等,根本沒有來得及收拾,裏麵空無一人。


    顯然乃蠻大軍已經向北撤退了。


    “嘿!果然不敢應戰,跑的還真快!伊勒德,你真是個膽小鬼!哈哈哈……”


    哈日查蓋急得一咬牙,大棒一揮,繼續率軍向前追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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