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仁台的擔憂成為了現實。


    在陸林風一行人南遷到北海東側後,天氣沒有任何的好轉,到了九月就與往年十一二月無異了。


    沒有辦法,蠻族隻得繼續南遷,深入北海南側到了大涼北境內三百裏。雖然這裏依然寒冷,但有高山樹林可以多少遮蔽點白毛風,至少比無遮無攔的草原要好一些。


    北海兩部安營的地方更靠南一些,相距比較近,乃蠻部不敢跟北海兩部再起衝突,選擇的駐地在北海兩部以北一百裏外。


    草原是遼闊的,每家每戶可以任意選擇自己帳篷的位置,但大涼北境就不同了,都是起伏的山巒和樹林,可供三部族人棲息之地很少,隻有一些比較寬闊的山穀,幾處不大的平原能夠安置牲畜同時搭建帳篷,所以,族人之間住的就密集的多了。


    人多資源少,就容易起爭執,這對不論是人還是動物都一樣。


    為了爭奪好的地方,北海兩部之間發生過幾次小的衝突,被兩部首領製止了,其實就連本族人之間都起很多小摩擦。


    那些沒有得到較好安置地的蠻族人,羊和馬凍死的很多,即便是那些找到了能遮蔽風雪的蠻族人,他們的羊和馬也凍死不少。


    麵對這長突如其來的天災,蠻族準備不足,尤其是糧食上的儲備,在可以預見的極寒冬天麵前,草原三部都在拚命的想辦法。


    已經顧不上為馬和羊去割更多的草了,人能夠熬過這個冬天就要感謝長生天了。為了彌補未來的糧食短缺,蠻族人開始靠山吃山,精壯的蠻族勇士一下都變成了獵人,在大涼北境的山林裏開始四處打獵充作食物。


    不說乃蠻,北海兩部的人口合起來有近三十萬,這山林裏能夠捕獵的野獸,如長牙野豬、駝鹿、袍子再多,也不夠吃的。再說野獸也不傻,蠻族開始大規模打獵後時間不長,絕大多數野獸都紛紛遠逃。獵人們想打獵,隻得越走越離駐地越遠。


    ……


    蠻族時隔一百年再次深入大涼境內的消息,第一時間就被北海遊擊將軍趙虎手下的探子發現,趙虎得知這個消息後,不敢怠慢,寫好書信派出快馬直接送往大涼都城金馬城。


    大涼現在的實際掌權者是丞相宇文庸,他接到這個消息後,命丞相府長史劉超草擬了一道命令,令北海遊擊將軍趙虎先不要輕舉妄動,更不要聲張,如果再發現蠻族繼續南遷到他的大營五十裏內時,再率其統領的五萬北海涼軍全力阻擊。


    趙虎接到這個命令很摸不到頭腦,他本以為相府會傳來讓他率兵把蠻族趕出大涼北境的命令。雖然這天寒地凍風雪交加的,他本就不想率軍出擊,但這個命令也還是太奇怪了。大涼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窩囊了?


    不過他也不多想,這根本不是他該操心的事,劉長史的書信,就是相爺的意思,相爺的意思跟聖旨又有什麽區別?照相爺的意思辦就是了。


    其實趙虎遠在邊塞對大涼國內的事情關心的比較少,近幾年來,那麽多的功勳世家,朝廷命官被抄家滅門,朝堂上早就風雨飄搖,人心不穩。這時候如果大動幹戈,很可能會發生巨變,丞相宇文庸這麽做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北海遊擊將軍趙虎在接到命令後還是有所行動,他的主營所在地荒風領距離北海兩部安置的區域大約兩百裏。


    在這個區域內,他在能夠南下深入大涼的各處山穀、林道都布置了守軍,防止蠻族大舉進入。


    不過此時的北海三部幾個月前剛經曆過一場大戰,現在根本無力繼續南遷而惹怒大涼。隻是有時候個別的蠻族人為了打獵或者追趕獵物,會偶爾南下接近大涼守軍。


    ……


    陸林風和烏力格與其他族人一樣,也在為了儲備糧食而打獵。


    他們兩個人都是神箭手,前幾次打獵收獲極多,什麽野兔、山雞、袍子、長牙野豬、麋鹿、駝鹿等等,都獵獲了很多。不過隨著打獵的人越來越多,他們收獲也越來越少。畢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十月中旬的一日,這天風不大,更沒下雪。太陽雖掛在天上,可似乎並沒有帶來溫暖,而是更像月亮,發出清冷的光。


    陸林風和烏力格兩人再次冒著嚴寒去打獵,並沒有帶著小海,一是小海的體型太龐大,已經不能再扮演獵狗的角色,它一靠近,獵物早就跑的都沒影了,二是,小海在冬天整日都在帳篷裏睡覺,這是它的習性。


    由於大規模的捕獵,周圍的野獸越來越少,別說大型的獵物,就是野兔、山雞都被獵殺絕跡了。


    陸林風二人一路向南尋覓獵物,之所以往南走,是因為南邊接近大涼守軍駐地,雖然沒聽說有人與大涼守軍發生過衝突,但去的人還是相對少。發現獵物的可能性就更大。


    “安答你看,前麵有好像有個東西在動。”


    陸林風眼力很好,他發現前方接近三裏遠的一個草叢邊有動靜,看草叢搖晃的程度,個頭應該不小。


    “跟過去!”


    烏力格應答一聲,兩人催馬向那個草叢靠近。


    距離大概不到一裏的時候,兩人剛想下馬偷偷靠近,一隻足有七尺長的大麋鹿從草叢竄了出來。


    要說這麋鹿也奇怪,不往山上密林裏鑽,而是沿著陸林風和烏力格一直南行的山穀跑。


    兩人見被獵物發現了,趕緊打馬而追,這麽大個的麋鹿就是以前也很難碰見,現在遇見了怎麽都不能輕易的放過。


    那鹿皮足以做成一條保暖的毯子,鹿肉也能吃上好多天。二人這時的眼神就像貓見了魚腥,盜賊見到了財寶,冒出掩飾不住的興奮。


    那麋鹿跑的很快,不比他們胯下馬的速度慢,那頂著兩隻樹杈一般的鹿頭還時不時地回望,就像在挑釁,你快來追我啊。


    烏力格的火氣被挑逗起來了,手中馬鞭抽得更勤快。


    陸林風見他這樣無奈搖搖頭,打不到也沒關係,這次出來本來預期就不高,前些日子的打的獵物還有很多,都在帳篷外凍得硬邦邦呢。


    天寒地凍唯一一點好處就是打回來的獵物不會腐敗,就是放到第二年春暖花開也沒事。


    麋鹿本來是跑不過馬的,而且陸林風二人的坐騎都是草原優中選優的良馬。


    可在這看似平坦,卻被積雪覆蓋的山穀中,到處都是看不見的小溝、樹枝、石塊,馬的速度被嚴重影響。


    不知不覺地兩人竟然追了一個多時辰,兩匹馬在奔跑中已經開始打出了沉重的鼻息,不住地噴著白氣。


    那頭麋鹿也沒好多少,速度大不如前,而且後來也不回頭挑釁了。


    陸林風和烏力格這一路追來,不知道跑過了多少條山穀,越過了多少片林子。


    當二人距離那頭麋鹿僅五六十丈遠時,那頭麋鹿跑到了一處比較狹窄的山口處,出了山口後向右一轉。二人的視線被山體擋住,看不到它了。


    烏力格更著急了,眼看就要進入弓箭射程了,要是讓它跑了,就白費勁了。


    很快,兩人也出了那處山口,向右一轉,前方除了積雪和不太稠密的樹林,哪還有麋鹿的影子?


    陸林風頓時覺得迷惑,可還是隨著烏力格,繼續向右追去。


    可沒走出多遠隻覺得身體突然往下一沉,二人連人帶馬翻進了一個大坑裏。


    ……


    這個大坑有近三丈見方,深度也有近三丈,而且坑底比坑口要寬,上麵被一些長短樹枝和一些破布覆蓋,如果沒有積雪在上麵很容易發現是個陷坑,但有了積雪根本就看不出來。


    顯然是人為挖出來的陷阱,掉進去的人或動物,想爬也爬不出來。


    陸林風和烏力格突然掉進這坑裏,摔了個七葷八素,還好二人身手敏捷矯健,掉進坑中的瞬間做出了保護自己的動作,雖然被摔的不輕,但沒有骨頭摔斷。


    那兩批馬就慘了,有一匹脖子被摔斷,掙紮了一陣就死了,另一匹至少有兩條腿斷了,在大坑裏不停的痛苦嘶鳴。


    就在二人想辦法逃出這大坑時,陸林風隱隱聽到外麵有叫喊的聲音。


    “張隊率,您看,這坑裏有頭麋鹿,個頭可真大,今天晚上夠咱們打打牙祭了!”


    這是純正的大涼官話,陸林風心裏一沉,這肯定是大涼駐守北海防區的官兵。這些陷阱不用問,是他們用來捕獵的,為了防備遇到寬背棕熊、雪狼種類危險的野獸,坑都被挖得又寬又深。


    “今年這天氣真他娘的冷,糧草都快供應不上了,還叫咱們到這破地方來防著蠻族,來了這麽多天,蠻族的毛也沒看見啊。要不是弄幾個陷阱捕點肉吃,咱們兄弟不都得餓死!”


    這聲音很大,有些嘶啞,就像在敲一個破鑼,陸林風聽出應該是那個張隊率在搭話。


    “誰說不是啊,要不是張隊率您英明,弄了這幾個陷坑,那凍得比石頭還硬的幹餅誰吃的下去啊,還有一頓沒一頓的。”


    發現麋鹿的那人借機恭維道。


    “嗯!”張隊率滿意地嗯了一聲,繼續說:“快去另外幾個陷阱看看,注意,要是有寬背棕熊就不要管了,那東西咱們弄不了,等過些時日它餓死或者虛弱了再說。”


    “喏!小人這就去查看!”


    這時,陸林風和烏力格屏住了呼吸,一會兒,就聽到了腳步靠近的聲音,一個腦袋從坑口往下一探,迅速就收了回去。


    “張隊率!!這個坑裏有人!”那人衝著不遠處張隊率的方向大喊大叫起來。


    “有人?!”張隊率吃了一驚,心中暗想,這裏渺無人煙,人跡罕至,沒有我大涼百姓住在附近呀,難不成……是蠻族人?


    張隊率立刻帶著身後四五十人來到陸林風二人掉落的坑邊。


    “果然是蠻族人!”


    張隊率把著坑邊往下一看,有兩個穿著獸皮衣的人正死死地盯著他。這時他帶著的幾十名大涼官兵,都已經把搭在弓弦上的狼牙羽箭對準了陸林風和烏力格。


    “不要殺我們,我是大涼人!”


    陸林風靈機一動,開口說出正宗的官話。


    那張對率一聽是大涼官話,犯起迷糊來,他擾了幾下腦袋,用破鑼嗓子大喊了一聲:“別放箭!先把那兩人弄上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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