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林風剿匪的這幾天,白洛過得有些百無聊賴,練武、讀書都覺得乏味,和雲瑤一起在凜水城中閑逛也提不起精神來。


    這凜水城雖大,青樓酒肆她一個女孩子家沒法去,賣胭脂水粉的鋪戶倒是不少,可這個喜歡穿紅色練功勁裝的少女從小就沒正眼看過這些東西,隻有幾家賣兵器的商鋪才稍微有點吸引力,不過裏麵賣的都是尋常刀劍,比將軍府上的家夥質量差遠了,而且價格貴的離譜。


    凜水城西倒是有一條專門賣各種雜物和小玩意的地攤街,不過隨著天氣越來越冷,出門閑逛的人也越來越少,那些擺攤的小買賣人自然也不會傻嗬嗬地幹杵在寒風中,中午太陽足時才出攤,不管有沒有買賣成交,一個多時辰就收攤回家了,本來就是小本生意賺個糊口錢,要是凍出個風寒,辛苦一個月賺來的錢都得歸了郎中和藥鋪,那真就是賠本賺吆喝了。


    其實這條街名為走馬街的地攤一條街每年冬天都是這樣,隻不過這個冬天格外冷,就更顯得蕭條。


    如果不是冬天,走馬街就非常熱鬧了,人來人往,熙熙攘攘,賣小吃的、賣小玩意兒的、賣日用雜貨的、賣衣服的,打把式賣藝的,說書唱曲的等等應有盡有。去這種地方逛,對大人來說叫方便,對十五六歲的少男少女來說就是有趣了。


    白洛很喜歡這條街,經常和雲瑤買些麻酥或果子糖之類的小吃,邊吃邊逛,偶爾再買點流行於市井百姓中的小玩意兒,白霄烈對此並不反對,他不想把自己閨女養成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


    當然,事實證明,隨著白洛慢慢長大,即便他想把女兒培養成那樣也不可能,反而經常會因為白洛太沒有女孩子該有的樣子而發愁。有時候白霄烈會感慨,這寶貝女兒一點都不隨她早逝的娘呀。


    今天白洛在將軍府中憋得實在發慌,中午吃過飯後,雖然有零星的雪花飄落,可還是拉著雲瑤去凜水城中閑逛。兩人騎著馬漫無目的地一條坊街一條坊街的走,不知不覺就來到了走馬街。


    本應在午後相對熱鬧一些的走馬街,可能是因為飄著零星的雪花,人很少,而且都是行色匆匆,一看就是過路的。小攤販零星的分布在走馬街兩側,要是在夏天,一個位置好的攤位經常引起攤販之間的廝鬥,現在沒那種麻煩,想在哪擺攤就在哪,反正沒什麽人買東西。


    兩名少女習慣性地在走馬街口下了馬,雲瑤的興致比白洛要高,拉著她這個攤位看看,那個攤位瞧瞧。雲瑤看出白洛心不在焉,路過一個賣冰糖葫蘆的小推車時,任由小販衝著兩人玩命吆喝,紅衣少女都好似沒聽見,連看都沒正眼看。這要是在以前,肯定是要來一串的。


    雲瑤有些納悶,一向活潑開朗的小姐,這幾天怎麽都沒精打采的呢?


    白洛自己清楚,這沒來由的煩惱跟那個去剿匪的“登徒子”有關係。不管什麽時候,隻要一靜下來,腦中總是蹦出來跟那個“登徒子”親嘴時的畫麵,然後不斷循環出現這幾次相見的場麵。特別是在陸林風去剿匪之後,竟沒來由地希望他早點回來。


    與陸林風一同出現在心中的還有那個兩次遣媒人來求親的討厭鬼,本來還沒覺得他那麽討厭,可自從那個叫林風的小子出現後,就越來越覺得他討厭了,變成大討厭鬼了。


    就這樣,白洛心中時常一團亂麻,至少在下一次見陸林風前是解不開了。


    這是及笄之年少女失去初吻所造成的煩惱。


    略顯蕭瑟的走馬街另一頭,一個打著青布幡的老頭正由一個八九歲大的小女童牽著,在一塊平整的石頭上鋪了一塊髒兮兮的灰色墊子坐下了。


    這是一個算命的老瞎子,一對招子雖然睜著,但隻有眼白,猛得看見有些嚇人。


    老瞎子身穿一件灰色破爛棉道袍,上麵補丁累補丁,腳蹬一雙已經露出發黑棉絮的棉布鞋,一身上下除了紮著一根木簪的發髻還算周正外,透出了窮酸落魄。


    不過老瞎子長得倒是麵容和善,臉上雖然髒,但仔細看的話一條皺紋都沒有,要是能把臉洗幹淨,把那一尺長擀氈的胡須理順了,再披上一件像樣點的道袍,可能還真會有點仙風道骨、世外高人的感覺。


    老瞎子身邊的女童收拾得倒比他幹淨利落得多,雖然也是穿著一身灰色棉道袍,但並不破爛,腳上的棉布鞋沒有露出棉花,鞋麵上很幹淨,頭戴一頂遮耳棉帽。


    女童兩側臉頰被凍得微微有些發紅,偶爾會吸溜一下控製不住流出的青鼻涕。不過,女童有一雙明亮中透著機靈氣的眼睛,這雙眼睛與她的打扮和處境很不協調,很容易讓人產生她是被老瞎子用江湖騙術拐到他身邊的感覺。


    這一老一少在一起很自然,老瞎子坐下後,女童接過他手中那根青布幡,青布幡在並不猛烈地寒風下被吹得鼓起,依稀可以看清上麵用行書寫著“樂天知命”四個字。


    老瞎子剛坐下,就用手指不停地敲擊著大腿,略有焦急地問道:“徒兒,你看看這條街上人多不多呀?”


    女童抬眼望了一下行人寥寥的街道,把手中比她高得多的青布幡往懷裏一摟,失望地說道:“師傅,這街上根本就沒什麽人,看來今天您又騙不到錢了。”


    “胡說!”老瞎子一聽女童說他是騙錢,情緒立刻激動起來,手指在大腿上敲擊得更厲害了,“為師給人算命,那是憑真本事賺錢,你以為算命容易嗎?天文地理、陰陽風水、周易八卦哪個不得懂?解簽、測字、看相哪個不得會?為師平時教你,你還不好好學,我這一身本事連皮毛都沒學到,為師老啦,真要是哪天駕鶴西遊去見了太上老君,你可怎麽辦呀,不行的話隻能把你送回……”


    女童見老瞎子開始滔滔不絕起來,有些後悔了,尤其是聽到最後一句,趕緊打岔說道:“師傅,前麵過來兩個牽馬的小姐姐~”


    “哦?”


    老瞎子一聽徒兒這麽說,馬上不再絮叨,麵露興奮之色,這大冷天的有馬不騎,明顯是吃飽了撐得閑得沒事幹,而且能騎馬的人肯定有錢人。


    三天都沒開張了,身上沒剩幾個銅錢,今天能不能帶著徒兒吃頓好的,喝上一壺老糟燒,就指著這兩個牽馬的女子了!


    老瞎子挺直了腰杆,痰嗽一聲,擺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女童見狀小嘴一努,但沒再說話,知道師傅已經進入狀態,就等著那兩個女子走來了。


    白洛正在跟雲瑤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兩人準備牽馬逛完這條街,就回將軍府了,這大冷天還下著小雪的,外麵也沒比家裏有意思多少,在家裏至少還暖和。


    老瞎子雖然眼瞎,但耳朵卻極為好使,老遠就聽到了兩名少女的交談聲和馬蹄聲。老瞎子把身後背著的一個破布包袱解開扣子放在一旁,裏麵裝有簽筒,筆墨等應用之物,不管客人要算什麽,用什麽方式算,先把算命的工具都準備好。


    隨著兩名少女的臨近,老瞎子故意搖頭晃腦地朗聲說道:“平生知心者,屈指能有幾?兩位女施主,不知道誰有煩心事呀?”


    兩名牽馬少女果然停住了腳步。


    白洛其實早就看見了老瞎子和女童,隻是沒打算理會。白霄烈雖沒跟她說過算命的都是騙子這類話,但說過,人命由幾不由天,哪是能算出來的?


    白洛停下是因為這老瞎子跟自己素未平生,居然知道自己有煩心事,於是有些吃驚又有些好奇。


    其實她不知道,自己一路與雲瑤有一搭沒一搭的談話中提到“登徒子”,“討厭鬼”,“訂婚”,“還沒回來”,“怎麽辦”,“靠他了”等等這些詞,都被老瞎子的順風耳收去了。


    老瞎子聽到這些詞,特別是“訂婚”這類跟終身大事有關的,就知道這兩個少女有一個正心煩,另一個在勸慰。


    老瞎子那是什麽人,聽到一就能猜出三的主兒,行走江湖幾十年,給他算過命的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什麽樣的客人沒見過?


    一個少女似乎正在為自己的終身大事心煩,老瞎子感覺這筆買賣已經完成一大半了。給人算姻緣可是他最拿手的呀,而且危險性低。他最不喜歡給人算生死,每次做完這類買賣都得趕緊逃之夭夭,因為不論對錯,隻要死人了,人家家屬都會找他來玩命。


    “你這算命的,怎知我有煩心事?”


    白洛牽著棗紅馬走到老瞎子近前,老瞎子一副高人模樣,微笑著剛要說話,就被馬鼻子噴出的霧氣罩了一臉,頓時幹咳兩聲,尷尬地說道:“天機……不可泄露,咳……貧道是算命的,隻說結果。至於是怎麽算的那是吃飯的手藝,不可對外人道也……咳……施主有什麽要問的,貧道都可以幫你解答。”


    白洛搖了搖手中的馬鞭,略思索了一下,說道:“你就算算我的姻緣吧……”


    “小姐,小心被騙,你看他穿得這麽破爛,要是真有本事,怎麽可能如此落魄?”一旁的雲瑤一臉不屑地盯著老瞎子說道。


    老瞎子一聽有人不信他,心裏急得要命,這單買賣要是跑了,下一個冤大頭指不定幾天後才能趕上呢,於是,表麵上哈哈一笑,說道:“小姑娘,你可知我是誰?”


    “是誰?”白洛和雲瑤異口同聲地問道。


    “我乃東海無極宮半仙酈道虛的師弟,歐陽半仙!”


    雲瑤是個丫鬟,簡單讀過些書,也不修武,雖然口齒伶俐,但畢竟見識少,沒聽說過什麽半仙酈道虛。


    可白洛卻暗暗一驚,她是修武之人,雖然在境界上隻是化氣後期,可有一個星劍閣閣主親傳弟子的父親和一個月劍閣弟子的哥哥,他們二人都跟她提到過半仙酈道虛這名字,那可是全天下修武之人的巔峰存在之一,而東海無極宮中還有一把號稱天下第一劍的軒轅劍,雖然這柄軒轅劍從沒有出世過,可越是這樣越顯得神秘和強大。


    一旁的女童在聽完師傅的話後,本來就被凍得發紅的小臉顯得更紅了,小聲嘀咕了一句,“師傅就會吹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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