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撕破臉


    白霄烈和白謙來到前院議事廳,裏麵早有一個風塵仆仆的信使在等候。


    這名信使手中捧著一封粘著三根羽毛的書信,封口處被一塊紅泥封住並加蓋著印章,這兩點說明,這是最為緊急的軍情。


    白霄烈接過書信,並沒有著急打開觀看,而是先詢問信使送信用了多長時間,然後令下人帶信使下去休息。


    這封書信是在東北方向剿匪的偏將軍宋萬征發來的,內容大意是,此次黑芒山剿匪,兩萬大軍折損了近五千。北海遊擊將軍趙虎,原本答應出兵一萬五千人兩麵夾擊山匪,結果到了約定時間並未發出一兵一卒,導致己方中了匪首譚嘯林的埋伏。目前大軍士氣低落,而且所攜糧草不多,已經撤回到雁鳴穀以南。領軍主將偏將軍宋萬征向白霄烈請示,是否繼續剿匪。


    看罷後,白霄烈神色沒有任何變化,捋著美髯,沒有開口說話,把書信遞給了身邊的白謙。


    白謙看著書信,眉頭微微皺起,說道:“黑芒山在北海遊擊將軍轄區內,匪首譚嘯林手下近三萬匪眾,那趙虎為了保存實力一直不聞不問,以至於讓其橫行多年越做越大,發展成如今的規模。大哥這次出兵剿滅,本是幫趙虎做他的分內之事,沒想到他反而背信棄義,讓我們損兵折將,難道真要撕破臉了嗎?”


    白霄烈眼神深邃地看著前方,略有思考後說道:


    “天下人盡知我求學於崔太師,自恩師被下詔獄起,就無所謂撕破臉不撕破臉了,說到底趙虎隻是相府安插在北境的一隻狗,雖沒有吃人的本事,但拉幾泡狗屎惡心惡心人還是能做到的。


    要不是今年天氣寒冷糧食歉收嚴重,百姓過得艱難,我也不會著急發兵去做這費力不討好的事,先叫宋萬征率大軍撤回駐地吧,那個譚嘯林為北境匪患之最,還是小瞧了他,以後我會親自領兵去收拾。”


    “大哥說的是,不過……”白謙稍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這趙虎已經開始不顧同朝為臣的最後一絲底線,咱們是不是也要做些反擊,不然哪天相府真的來發難,他手下的五萬大軍就會成為最大的隱患。”


    白霄烈輕歎了一口氣,說道:“樹欲靜而風不止,同為大涼保境安民的武將,我本不想趙虎交惡,看來形勢不允許了。我前日又接到密報,趙虎已經把大軍從荒風嶺大營一帶駐地撤回到了北山城附近。”


    “這是為何??擅離駐地可要軍法從事,何況蠻族已經南下進入我大涼境內,他趙虎吃錯藥了嗎?”


    “嗬嗬,這還是托林少俠的福,密報中還說到,林風曾假扮運糧軍奴,殺了押糧的守軍放走了被騙的幾百民夫,北山城附近再沒有百姓被騙去運糧,導致荒風嶺糧草接濟不上,為防軍中嘩變,趙虎沒辦法隻得擅自率軍回撤到北山城。暗衣衛正暗中配合趙虎追查林風下落呢。”


    “原來如此,這林風還真是一員福將。這樣一來,可治趙虎三條罪狀,一監管不利導致糧庫被燒,二誘騙百姓充為軍奴,三蠻族入境擅離防區,三罪並罰足夠讓趙虎掉腦袋了!再怎麽說,北海遊擊將軍至少在名義上歸鎮北將軍節製,大哥不如來個先斬後奏,拿下趙虎收了他的兵權,之後再向朝廷上奏,到時候就算相府新派來一個北海遊擊將軍,也隻是光杆將軍一個。既然撕破臉了,咱們就做得徹底些,以絕後患。”


    “此言甚善,我也是這麽考慮的。不過對付趙虎不能操之過急,需要等待時機,他雖然是隻狗,可背後的主人是相府,咱們隻能一擊即中,不然我北境將陷入內戰,百姓就更苦了。”


    兩人交談一陣後,白霄烈寫了一封退兵的書信,讓白謙謄寫兩份,加蓋帥印後分三批快馬送往偏將軍宋萬征駐軍處,兵事無小事,白霄烈心思縝密,要確保不出任何意外。


    ……


    春暖閣與白霄烈雪中對飲,讓陸林風感覺到,在大涼不懂詩詞就像在草原不會唱歌跳舞,雖然不是必須具備的技能,但如果真不會,不知在什麽時候就會引發不必要的尷尬。


    陸林風坐在自己的房間中,手中捧著親自從將軍府藏書樓中找來的《詩詞品鑒》,既然鎮北將軍發話府中的藏書盡可借閱,那麽他也就不藏著掖著,想看什麽書親自去找。


    這本《詩詞品鑒》中記錄了四五百首涼楚越三國幾百年來流傳下來的佳作,而且每首詩詞都有名家做了注釋,其中白霄烈的恩師,太師崔伸義做注釋的就有三十多首,可以說這本書是詩詞鑒賞的權威書籍,而且是權威中的權威。


    看了一會書,陸林風總覺得缺點什麽,剿匪歸來,隻泡了個澡,喝了半壺酒,確實不能抒發戰場得勝的豪情,這要在草原上,早就跟烏力格、特木兒他們架起烤全羊,喝起馬奶酒,載歌載舞了,軍功、賞賜什麽的他倒無所謂。


    既然羅信誠晚上要開慶功宴,現在去城外軍營還趕得上,不如就按白霄烈所說的去軍中熱鬧熱鬧。


    陸林風打定主意,收拾好行裝,跟下人要了一頂鬥笠,直奔將軍府馬棚。


    就在陸林風剛要把馬牽出馬棚時,兩名少女有說有笑地正牽馬往馬棚裏走。


    通過向歐陽半仙求簽算命,紅衣少女的心情已經大好,近期一直微鎖的秀眉終於舒展開了。撞見心中一直碎碎念的“登徒子”,心情更如久旱逢甘霖,不過旋即又蹙起眉頭,這小子應該就是我出去閑逛時回來的,怎麽現在又要出去?


    還是雲瑤嘴快,一見陸林風便開口問道:“林公子,剛回來吧?匪剿的如何?”


    鎮北將軍府很大,如果不是有意去找,想偶然遇到並不容易,撞見這兩名少女陸林風也不大不小地感到意外,答道:“當然是得勝而歸,不然我能在這嗎?”


    “說的也是,恭喜林公子了,首戰告捷……”雲瑤笑嘻嘻地對陸林風一抱拳,她現在對陸林風一口一個公子的叫,觀感已經非常好了。


    “你現在要去哪?”紅衣少女打斷了雲瑤,略有急迫地問道,“難不成我爹還有事情交待你辦?”


    陸林風玩味一笑,說道:“算是吧,晚上羅將軍在城外軍營辦慶功宴,白將軍隻賞了我半壺酒,這哪夠呀,我準備在慶功宴上補回來。”


    “切~我爹才不是小氣的人呢,一看你就是貪心不足。”白洛一甩馬尾辮做了一個不屑的表情。


    “我可沒說謊,哦對了,除了半壺酒,我還洗了個澡,就這多了,你不相信就算了。”


    “好吧,就算你說的是真的。嗯……”白洛舉起馬鞭抵住下頜,似是考慮了一下,“我也要跟你去喝慶功酒~”


    “這……”陸林風有些犯難了,大涼軍營不讓女眷出入,在草原時也一樣,而且晚上凜水城是要宵禁的,他這一去就要住在城外軍營裏了,白洛要是去了到時候住哪?


    於是,陸林風正色說道:“女眷入軍營不大方便吧,而且今晚回不來的。”


    白洛一向巾幗不讓須眉,一聽這“登徒子”竟這麽說,不由的火起,又猛得一甩馬尾辮,帶起落在頭上的片片雪花,說道:“沒想到你跟我哥一樣!誰說女子不如男?我要有機會上戰場,一樣可以衝鋒陷陣斬將奪旗!這慶功酒我還喝定了!”


    陸林風心裏一百八十個後悔,知道自己失言,弄巧成拙了。不過轉念一想,她是將軍的愛女,軍營的人特別是將領哪個不認識?去了雖然不合規矩,但這事可大可小沒什麽大礙,誰敢給鎮北將軍的女兒定罪?活膩了?


    “好吧。你隨我同去。”


    “哼~這還差不多,你等我一會,我去換一身方便點的衣服。”


    “小姐,不能去呀,要是讓將軍知道,免不了又讓咱倆抄《涑水家儀》了呀。”雲瑤一聽小姐真要去,急得直跺腳,這幾年隨著白洛長大她沒少陪著受罰抄書。


    “雲瑤姐,我爹問起來就靠你了,晚飯的時候你就說我不餓,在外麵吃過了,他有些日子沒來我房間了,估計今天也不會來,沒事的~”


    白洛沒心沒肺的把這個大雷直接甩給了雲瑤頂著。


    雲瑤的表情就像霜打的茄子,一向口齒伶俐的她頓時蔫下去,她知道小姐的脾氣,被林風這麽一激,今天是去定了,四匹馬也拉不回來。


    白洛跟雲瑤安置好馬匹,鬼鬼祟祟地一路向內院跑去。望著兩個少女的背影,陸林風無奈一笑,暗道:“還是真個要強的女子。”


    陸林風在馬棚等了約莫一刻,一個穿著跟他差不多的俊俏公子站在他麵前,是女扮男裝的白洛。


    其實白洛也沒做太多裝扮,就是換上一身男裝、一雙男鞋,再挽一個男子的發髻。


    陸林風頓覺她與白羽絕對是一母所生的親兄妹,太神似了。當然,白洛這身打扮遠看還能糊弄一下,要是離近了,隻要對方眼神沒毛病,還是一眼就能看出是名女子假扮的。


    白洛美目得意地看著陸林風,說道:“怎麽樣?吃驚吧?”


    “確實英俊瀟灑,有白公子的神韻。”


    “那是當然,我要是男兒身,絕不比我哥差。”


    “不過即便是這樣,明眼人還是能看出你是女扮男裝的呀。何必多此一舉呢?”


    “能方便一些就方便一些,要說真正的易容改麵,得找白叔叔,他可是真正的高手。”


    “哪個白叔叔?”


    “管家白叔叔呀。”


    白謙?那個人如其名,麵相普通又謙遜溫和的中年管家。白霄烈與他並列而行,白洛又不稱他的名字隻稱叔叔,還有一手易容改麵的絕活,看來果然不是一般人物。


    陸林風稍微楞了一下,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說道:“咱們準備出發吧,到軍營要半個多時辰,雪下大了路就不好走了。”


    “俊俏公子”就像一隻久困樊籠得以自由的山雀,掩飾不住臉上的得意之情,興高采烈地牽出棗紅馬,帶上一頂鬥笠,與陸林風悄悄溜出將軍府。


    可憐那個幫她頂雷的丫鬟,此時正哭喪著臉坐在小姐的閨房中,開始先行抄寫《涑水家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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